太后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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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刀高高舉起, 然后狠狠地捅落下去,攮撕了被褥。就在短刀扎進被子和里頭的草枕時, 這股異樣的觸感讓來者警鈴大作,當他還未徹底反應過來時,身后突然掀起一道極沉、極突兀的力量, 一人從后雙手掐住他沒有甲胄覆蓋的脖頸,幾乎是下死勁兒地扣住了他的喉嚨, 同時大喊:“張子墨!” 張見清立即驚醒, 扭頭見到兩人在黑暗中角力廝殺之態,幾乎看呆了:“鈞之?鈞之!” 這軍漢猛地扣住他的手腕,那把短刀斜過來欲要扎穿他的手, 但鄭玉衡也沒有坐以待斃, 他扭身一摁, 以身軀的力量將此人歪著摁壓在地上,膝蓋頂住他的背,放開喉嚨喊道:“看什么看?!幫忙!” 饒是如此,鄭玉衡剛纏好繃帶的手背仍被劃開一道口子,血跡滴答而下。 變化只在一息之間,張見清如夢方醒,倉皇起身,拿起一旁的幾案對著軍漢的頭當頭砸去,砸得頭盔跟木案哐哐亂響,然后高聲道:“有賊軍混進來了!有敵軍刺殺!” 營帳外火光憧憧,甲胄亂響,連同嘶鳴的馬聲一同激起,同時有人喊著:“藩騎sao擾!看都統大營!藩騎sao擾!” 鄭玉衡心中急轉,立即了悟這其中真意——什么他媽的藩騎sao擾,李宗光這個呆頭鵝終于回過味兒來,要殺了他們倆了。 這軍漢也想不到鄭玉衡看著瘦弱,居然有這么大的手勁兒,他這手可還受著傷呢??!他三下兩下掙扎不脫,發了狠心,將短刀別過來向后一搡,沖著鄭玉衡的五臟之處一送,逼他松手。 鄭玉衡不得不急退而去。 這時張見清已經點起燭火,照見一個殷軍面容的人、穿著藩騎的甲胄衣袍!分明就是偽裝藩騎、行襲殺之事! 那人面露獰笑,也不掩藏,直接開口道:“倒叫你們做個明白鬼,今日你們走出營帳,外頭盡是持刀持劍的都統親衛,說不得你們要被‘北肅藩騎’剁成rou醬!要是滅在老子手里,還有個全須全尾的尸身?!?/br> 看來李宗光最好是要他刺殺,而后死無對證,然后再是藩騎襲擾——因為后者必須要做出受襲的景象來,更麻煩一些。 鄭玉衡冷靜而又強勢地道:“李副都統怕我回京后告訴陛下他吃空餉的事,才派你來了結的?” 軍漢眼中兇光畢露。 “好教你知道,”鄭玉衡擰著手腕轉了轉,“不必我回京,陛下就已經知道了。你們殺了我,只不過是罪加一等,從活罪變成了死罪?!?/br> 那軍漢嗤笑道:“我憑什么信你?我只按著都統的吩咐拎著你的腦袋復命,就是大把的銀子賞賜,你紅口白牙地……” “紅口白牙?”鄭玉衡露出一個很微妙的笑容,他自然也不是只靠著區區皇命這兩個字泰然自若的,而是轉身向外高聲道,“何統制!升官發財的路,你還走得這么慢嗎?!” 話音剛落,這軍漢才陡然發覺,之前預備好的火把搖曳、戰馬環繞之景象,不知何時已經被打亂掉了,竟然響起真的嘶鳴砍殺之聲,火光映照之下,一把锃光瓦亮的斧頭猛然揚起,上面淌著淅瀝的血跡。 外頭一人粗獷大笑道:“小鄭大人,末將能不能回前線廝殺、掙一份封侯的軍功,就全看您跟圣上的了!” 早在他們留下的第二日,李宗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鄭玉衡就已經跟看過“垂訓敕命”圣諭的何統制私下里聯系過了,但凡這邊有一聲異響,靠圣旨做背書,何成飛何統制就敢當夜持刀佩甲、跟李宗光掰掰腕子! 孟誠如此安排,給他兩千騎的調度,那么這一路線上護送糧草的人自然“恰巧”就是從前線退下來的何統制、“恰巧”就握著這么能上戰場的兩千精銳。 只不過小皇帝是給他逃命的。 眼下……似乎也算逃命,但這逃命的方式就有些粗魯又蹊蹺了。 里頭這軍漢面色變了又變,背生冷汗,惡向膽邊生,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沉沉的寒意,不僅沒有降伏,反而持著短刀撲了上來,企圖一擊刺死鄭玉衡。 鄭玉衡早有防備,雖被他撲倒在地,但死死制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兩人在地上翻滾兩周,一旁的張見清看準時機,拎起不知道是燒火棍還是什么細長的東西,啪地一聲敲在軍漢的身后腿骨上——此處覆甲不足。 軍漢頃刻吃痛,手上松了半分,鄭玉衡奪刀翻身,一把掐著他的喉嚨,將刀刃狠狠送進喉嚨下方、鎖骨上面的凹陷里去。 只聽“噗呲”一聲,血如泉涌,噴上了營帳頂棚,落如紅雨。 何成飛何統制一撩帳進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拎著斧頭,原本在這種危急時刻,正是他要對這些軟弱京官吆五喝六、如臂指使,逞威風的時候,再加上前途在望,何成飛腦子里正上勁兒呢,非要把小鄭大人壓制住不可,結果一進來—— 軟弱京官? 媽了個巴子的,這是京官?這小爺們是考武舉上去的吧? 何統制心中大駭,再不敢拿喬,連忙上前扶起鄭玉衡,給他擦了擦身上抹不去的血跡。 鄭玉衡胡亂地擦了一把臉,這張白凈俊俏,在眾人眼里嬌嫩漂亮的臉上沾著點點腥紅,何統制一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登時想起自己曾經罵他嬌氣的時候——幾乎心都要跳出來了。 鄭玉衡的心也要蹦出來了,一面是嚇得,但一面又是太著急了。 他拉著目瞪口呆、甚至頭暈目眩的張見清,轉頭跟何成飛道:“現在走,立即就走,我們昨夜收到了總調度尚書大人的傳令,傳令官讓我等過江,進入離州城,匯入供給正面戰力的后勤隊伍中?!?/br> 何成飛也不是傻子,瞬間明白李宗光為什么要在今天動手了——他不可能讓這兩個人脫離他的掌控。 “他若不動手,原本我們明日就走,可以化解一場血光之災,只可惜?!编嵱窈獾脑捦T谶@里,跟何成飛道,“統制,你也不想一輩子待在后方運槍運馬吧?發生了這件事,護送我等去離州城,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匯入大將軍麾下,上場應戰了!” 何成飛這人雖然不是傻子,但腦子其實也真沒好到哪兒去,他本來就熱血沸騰,被這么一說,更是覺得天老大他老二,去了離州城就能揚名天下,痛快地答應:“走!” 說罷,他護持著兩人出帳,看著兩位京官上了馬,然后吩咐御營中軍的騎兵停戰立走,牽著韁繩向遠處撒開蹄子就跑。 這兩千人雖然是運輸軍餉的,但因為孟誠有意無意的安排,他們有著成建制的戰力、以及毫不遜色于戰場精銳的好馬,這么一跑起來,就算李宗光有兩倍于他們的人,一時間也沒有多少人能追上。 事情演變到這個程度,這位李副都統心中大亂,已經勢必要將幾人絞殺在這里不可,否則死期將至!然而他上馬追逐,才追出去五里不到,竟然就有人紛紛落隊。 李宗光咬牙發狠,額頭青筋暴起,怒吼一聲:“豎子找死!”說罷便張弓搭箭,直直地指著鄭玉衡、張見清那兩匹馬。 而在脫離營地的遠處山坡上,一個軍士剛要馭馬上前舉盾,就見那個手纏繃帶、一身是血的柔弱京官伸出手來,取下他背上的弓和箭,抬手就拉。 “督運大人!這是一百斤的柘木弓……” 勸阻聲還沒完全出口,只聽“嗖”地破空聲響,眼前這位年輕柔弱的督運竟然將足有百斤的弓完全拉滿,目若寒星,冷如冰雪,手指一松,羽箭破空而去—— 李宗光胯/下馬頭當眾中箭,嘶鳴而倒,連帶著他也滾落在了地面上。 隨著副都統落馬,周圍的李宗光部也顧不上追了,紛紛掉頭來掩護保衛。 “好箭術!”何成飛脫口而出,轉頭想看是自己哪個部下,一轉眼發現是鄭玉衡,臉色霎時五顏六色。 他的手背又迸出來一股血,渾身狼狽不堪。鄭玉衡將弓箭還給這位軍士,道:“多謝?!?/br> “不敢……”軍士吃驚喃喃道,“督運大人真英雄也,百步穿楊、天下無雙……” 就在何成飛也想插嘴的時候,鄭玉衡的臉色從冷漠疏離忽然變了變,抬手捂住了嘴,但在馬上顛簸了幾下,又轉身彎腰,當場吐了。 軍士大驚道:“英雄好漢,督運大人,您這是怎么了?” 鄭玉衡握著韁繩,在馬上緩了好半天,才低低地道:“第一次殺人……好惡心?!?/br> 軍士一愣,倒是何成飛呆了呆,隨后哈哈大笑,領著隊伍向過江的方向而去,邊走邊道:“我就說嘛,你這哪有半點文人樣子,小鄭大人也有不如人的時候??!你這反應來得也太遲了,你看這位張大人,一早就暈過去了!” 鄭玉衡的心一松下來,差點都要被顛得沒氣兒了。他仰頭呼吸,嘆道:“我本就是很柔弱的,不要亂講?!?/br> 作者有話說: 我前面鋪墊過小鄭的手勁很大,騎射是君子六藝,儒生從小就學,男主這方面是滿點的。 至于一百斤的弓,古代跟現代的計量方法不一樣,岳飛能拉三百斤,趙云能拉四百斤,不過這種神射手屬于少數例子?!短旃ら_物》(宋應星)說,能拉120斤是上等兵,正常情況下是80、90斤,考慮到小鄭確實是從文從醫再轉從文,但年少力強、臂力手勁都還不錯,再淺淺開點男主光環,所以這里是100斤。 范仲淹、辛棄疾這樣的文人也能上陣殺敵。不要像何統制一樣對文臣有偏見啦,小鄭也很想柔弱邀寵的hhhhhhh 第92章 何統制干脆地道:“柔弱個屁……你真嚇老子一跳?!?/br> 暫得安全, 鄭玉衡也是心神稍松,他調整了半晌的呼吸, 聽一旁軍士耐不住好奇詢問:“鄭督運, 你這騎術也就罷了,這弓怎么還……” “一百斤的柘木弓,我十三歲就拉得開了?!编嵱窈獾?,“久曠六藝, 射技生疏, 見笑了?!?/br> 他倒真是當謙辭說的。 只不過這謙辭聽得人實在牙癢癢, 不光是問這話的軍士愣了一下, 一旁本來打算不理他的何成飛都禁不住哼了一聲, 轉頭上下掃視他一番,又望了望遠處火把之光已然黯淡的李宗光部,道:“讓你和張大人囫圇個逃出來, 此人恐怕真是死罪難逃了,除非他在這北疆戰場上能拿個力斬賊首的頭功, 否則短短不能赦的?!?/br> 鄭玉衡擦干凈臉上、身上的血,又接過軍士的酒壺漱了漱口,舌尖還殘留著烈酒的辛辣, 但寒風一吹,他的意識格外清醒:“這反倒不好?!?/br> “怎么不好?”何成飛不禁問他, “既然犯了要殺朝廷命官來脫罪的心, 就要為此付出代價!有舍有得,就是小兒輩都知曉的道理,他李宗光長到這么大, 難道敢做不敢當?小鄭大人聽到謀害自己的人必然受死, 不覺得痛快?” “痛快是有的?!编嵱窈鈽O坦誠, 但旋即又道,“李善德知道這樣一個下場,這是北疆前線,難保他麾下這幾千眾會不會反?會不會延誤大局?” 李宗光字善德,說來也是有趣,這樣一個為了金銀財帛、腰纏萬貫而吃空餉、殺朝臣的人,不僅要“光宗耀祖”,還要“良善德行”,實在諷刺不已。 他這么一說,連何成飛都回過味兒來,臉色有些嚴肅:“你說得是,既然那一位給你這樣的調遣之令,我手底下這兩千人馬想來也是為了大局準備的了,小鄭大人盡管說,只要不違背天地祖宗、不違背君臣綱常,老何什么都聽你的!” 鄭玉衡當機立斷:“請何統制不要休息,我們今夜便作筏渡河,一定要趕在與康州四郡交兵之前,將此事面呈統帥?!?/br> “好!” …… 與此同時,在同樣風蕭不止的凄清午夜,慈寧宮寢殿珠簾外的陪侍小榻上,聽見咳聲的趙清當即攏衣而起,秉燭近前。 今夜正是趙清趙女使當值,她此前僅是一位斟酒女使,是一步步被賞識抬舉著成了一等女使,而后又作為近侍值夜、在董靈鷲面前有個名姓的。 加上趙清前些時日為太后辦了送別小鄭太醫之事,在慈寧宮中便愈發算是有頭臉的人了,但她寡言少語,是一位素來事不關己不開口的冷淡脾性,除了在娘娘身上盡心之外,居然也沒有什么莫逆好友、父母親眷。 又正因為這樣,董靈鷲略略關照她些,趙清便養成了唯獨只在董靈鷲身上用心、又有愛屋及烏的習性,所以對鄭玉衡這個人也算關注和了解。 不過這也是慈寧宮大多數人的心路歷程,十個里有九個暗地里都將娘娘視作長輩、養母般的身份?;食莾仁潭嗵暨x布衣百姓家,身世這樣孤苦伶仃,又遇見太后這樣的慈悲心腸,形成了這樣的風氣,倒也是情理當中的。 趙清聽見太后娘娘咳了兩聲,心里就有些發緊。她秉著小燭邁進珠簾內,見屏風后頭依稀坐著一個纖柔的影子,身段瘦削,只在肩上披著一件毛絨絨的狐裘,手畔點著燭火。 她弄出點聲響來,從屏風一側過來,輕聲探問:“娘娘可是咳醒了?外頭的藥盅里溫著鄭太醫給您開的養身潤肺的湯藥,奴婢給娘娘端上來?!?/br> 說罷倒沒抽身就走,而是低下身,跪在地上給董靈鷲整理衣衫,將狐裘滿滿地蓋住了雙肩和臂膀,才起身欲離。 董靈鷲叫住她:“不必了,又要吵起七八個人睡不安生,你倒盞茶吧?!?/br> 趙清身影微頓,卻是搖頭,勸道:“您讓鄭太醫怎么放得下心呢?” 董靈鷲默然不語,手里轉著手串。趙清見她未開口,便先倒了茶,又出去端藥了。 實際上,董靈鷲也并非完全是咳醒的,嚴格來說,她算是被噩夢驚醒的,至今還有些心臟突突直跳,有一股揪著一般的疼痛。 但這噩夢在片刻之前,還算得上一場相思的“春夢”。 董靈鷲聽了一天的軍報和后勤調度決策,睡前取出鄭玉衡寫得那幾封回報來看了幾眼,也不知道是有所思、有所夢,也是因為他傷著手的字跡令人不寧,一頭睡下,竟然不多時,就夢見了小鄭太醫。 小鄭太醫的外貌、臉色,全然不似在宮中寵愛嬌養似的模樣。董靈鷲見他手上身上都是血,累累傷痕,那張又俊俏、素來又有點清高矜持模樣的臉上也濺著血痕,眼睛哭得紅腫,真真是可憐極了。 董靈鷲此前不覺在夢中,自然是心疼不已,將他拉入懷中,細細驗看他身上的傷。 鄭玉衡仿佛受了極大委屈,她看一處,他便紅著眼睛默默地哭,她低頭吹了吹傷口,他便低軟聲調地喚“檀娘”,她敷了藥,他便抬手摟住董靈鷲的腰,抵著她的肩膀,說:“好疼……抱抱我……” 董靈鷲沒有辦法,只得抱著他,給他擦凈了血跡。 鄭玉衡卻萬般纏人,碰到一丁點的傷口,都要鬧一陣子,一會兒說“娘娘在京中有了旁人,顧不上他了?!?、一會兒又說,“您總不記掛著我,我在外頭都要活不成了?!?/br> 說到傷心處,還不免埋在董靈鷲的肩上,好似一個將長城哭倒的孟姜女。 董太后一不怕朝臣違逆,二不怕天下罵名,就怕他這喊疼喊痛的撒嬌模樣,再加上她也確實覺得鄭玉衡在外面受苦,只一味地哄著他,連半句苛責也沒有。 董靈鷲哄著哄著,剛從這夢里覺察出不對來,鄭玉衡便低頭吻住她。 他是真受了苦,鮮嫩的兩瓣rou變得干燥、干裂出血,一絲絲地往外冒,帶著一股很微妙的甜味兒。董靈鷲才嘗了甜,就感覺到他的眼淚掉下來,酸澀微苦,她心里頓時不安,剛要動作,又被對方死死箍住了腰。 鄭玉衡不讓她看,只一味地親她、又哭個沒完。他將兩瓣軟rou遞上來給她咬,又扯松了領子,再抿了抿傷痕累累的唇,覆在她耳垂、眼角,像留個痕跡似的按地方蓋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