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任務失敗后 第70節
沈箐:“……” “阿箐,你哥喊你過去一趟!” 好在李瓚來了,李瓚臉上還有沒抹干的水珠,入營之后,在不著痕跡的被加倍器重之下,李瓚忙碌又快活,就是遺憾和沈箐見面的機會因此減少了很多,幸好沈雋還時時打發他過來傳話,李瓚再忙,也擠時間過來,這不,手上還拿著一個包子啃著。 “你不會吃了再來啊,當心噎死!” 沈箐回頭,下意識揶揄李瓚兩句,眼睛瞄燕長庭,燕長庭已經來到她跟前不遠了,不等他說話,沈箐搶先說:“阿庭,我哥喊我,我先過去一趟了!” 說著她一溜煙就跑了。 燕長庭抿了抿唇。 但他太了解沈箐,由她故作鎮定的微表情和表現,可以很輕易判斷出,她昨夜似乎真的沒睡死,她應隱約有所察覺了。 現在,大概正處于懷疑人生階段。 別急,不能急啊。 他絕對不能功虧一簣,不能逼得太緊了! 燕長庭閉眼深呼吸,盯著她和李瓚并肩跑遠,硬按著自己追上去的沖動,將那一腔驟起波瀾的情緒強行壓回去。 先讓她消化一下,別急,千萬別急了。 那廂,沈箐拔腿狂奔了一頓,回頭一瞅,還好還好,燕長庭沒跟來。 她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啦,”李瓚敲了敲她的頭盔,“帽子都戴歪了?!?/br> 他順手給她扶了一下。 “大頭我告訴你,你別整天敲我腦殼,長高很了不起嗎?萬一敲壞了變成傻子你就賴你家吃飯一輩子,……” “哈哈來啊,也沒這么容易傻吧,……” “你給我敲回來!別走——” 和李瓚打鬧怒罵一番,沈箐擼了一把臉,誒,先不想了,越想越亂,現在正忙著呢,她還是忙完再說吧。 她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往腦后一丟,媽的,不想了,那個寇太師還在虎視眈眈呢,先把這茬料理清楚再說吧! 沈箐鮮見鴕鳥一把,啊啊不想了,她拒絕胡思亂想。 …… 但沈箐這么著也不算錯。 寇太師那邊也確實在虎視眈眈,幾方布置設計,稍有不慎,后事就再不必多說了。 王師大營。 寇太師如今眼睛見不得強光,枝形連盞燈上的長明燭并沒有全部點燃,室內有些昏暗,春末夏初時分,寇太師半靠在長榻上擁著厚厚的狐皮褥子,兩頰泛紅,那是一種即將油盡燈枯卻強行服用藥物硬吊之相。 所以他精神還算好的,最起碼比前段時間好,盯著燭火,靜靜聽著底下人的回報,臉色晦暗不明。 等人都說完了,靜了半晌,他咳嗽兩聲,“這么說,凌英是堅持東進了?” 給燕長庭設伏,重創對方只是目標之一,真正要施行的敲山震虎之策。 可這燕長庭和凌英幾番思慮之下,都沒有退卻,兩人俱堅持東進統一戰線計劃。 敲山震虎失策了。 寇太師問:“皋京六路大軍,還有幾天能到?” “稟太師,至少五天?!?/br> 步兵移動的速度趕不上騎兵,皋京四十萬大軍兵分六路火速急行,但至快也得五天后才能抵達前線。 且步兵趕路全靠兩條腿,哪怕是趕到了,也是疲憊之師,少說也得養幾天才能恢復原始戰力。 “來不及了?!?/br> 寇太師招手,左右立即拉開一副軍事輿圖,并點燃了小燭臺,一手遮住對寇太師那邊,小心翼翼湊過去。 寇太師瞇眼看過去,他很快下了判斷,燕長庭的目標要么是高瀘,要么是長陰,而現在王師的兵力,只怕是來不及阻止三方這個統一戰線的形成的了。 燕殷眉目泛起一點焦躁,“外祖父,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 寇太師道:“幸好,擊潰他們的時機還有,來得及?!?/br> 無法阻截,很遺憾,但先前已經說過了,盟軍初初形成統一戰線,對彼此的不熟悉、配合默契不夠、初始面對戰局的陌生等等,這是一個磨合伊始最不穩定的時期,也是最容易擊破的時期! 從中設法,還是來得及的。 寇太師服了虎狼之藥,夜間不怎么能成眠,身體到了這份上,他也不在意眠不眠,他更在意的是,這最后一擊! 這幾天,他已經有了腹稿,并且完善了所有的細節,寇太師一雙老眼投向輿圖,渾濁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果決凌厲,“陛下請看?!?/br> 他手一指:“淼陽往西百里,有一山二水,成負陽抱陰之勢,如虎口環伺,鯨吞一切?!?/br> 這里,正是他為凌英及鄱陽軍選取的埋骨之地。 “至于那小虔王,他北上乾渡,不就是為了隨時支援蕖王,與七王互為犄角彼此呼應嗎?” “可以此為誘,將戰場設定在長川之末的靈嶺東,里應外合?!?/br> 只要對方一上當,必敗無疑! 而旸王,虛晃一槍,朝廷三十萬大軍合圍,他不死也殘,畢竟,七王也只是合軍而已,他本人真正兵力,只約莫十萬。 “外祖父,那,該如何引?如何誘?又如何虛晃一槍?” 這個才是最關鍵的??! 于是寇太師附耳和燕殷說了幾句,后者大喜過望,“既然如此,那還等什么?” 燕殷思索片刻,“朕與外祖同去!” …… 當天,寇太師和燕殷放了替身在營內,喬裝改容,悄悄出了大營。 快馬急車,抵達大江側畔。 這條滔滔的江水,本應是大殷分截叛軍的天然屏障,不過可惜由于離王和城陰王封地就在大江兩側,旸王和他們早有準備,多道浮橋一搭起,水兵一守,堅不可摧,如履平地。 并且七王的戰線已經往南移了,他們的目標是聯合岑嶺和鄱陽軍,先取下東南這一大片沃土為盟軍的大本營根據地。 如果真的成功,大殷將失五分之一的國土。 燕殷雖看不見浮橋,但他的臉色陰沉沉得擰得出水,反而寇太師好太多了,他半輩子什么大風大浪起起伏伏都見識過了,臉色變都沒變,連咳嗽的頻率都沒變化過一點。 寇太師抬抬手,讓身后大部分護衛止步,他緩緩駐著拐杖,沿著小路一路上到小丘盡頭,這里有一個小亭。 小亭內已經有人了,除去約定的護衛,底下站立的一個身披黑斗篷的人,對方顯然有些焦慮,不斷踱來踱去,驟見寇太師,他一頓,一雙眼睛警惕盯過來,從表情都肢體語言,防備到了極點。 “蕖王殿下,許久不見,你還好嗎?” 寇太師咳嗽兩聲,緩聲道。 原來,這人赫然竟是七王之一的蕖王! “不知你可還記得當初太.祖之命?” 寇太師說:“現在已經到了非常之際,該你有所作為之時了!” 原來,寇太師手里最大的暗棋,竟然是這個蕖王! 這是當年太.祖的安排之一。 太.祖確實也是個人杰,別看他為了魏氏對七王諸多優容,但開國之前,他其實就開始著手埋下根除藩王隱患的部署。 這個蕖王正是最大的隱著。 數容數縱,又利用當年七王之間的齟齬私下分化年輕的蕖王。蕖王當年確實是因為太.祖的暗中庇護這才得以留存下來的。他勢力最小,封地也偏小,只是地理位置卻剛剛好卡在關鍵位置上,單單是太.祖最后這一手,就留下了七八個應對將來有可能演變局勢的暗著。 種種部署鉗制,這里就不詳提了,只是太.祖卻死得有些太突然了。他駕崩前夕病勢曾一度好轉了,大家都以為要好起來了,最起碼這一兩年是沒有問題的,但誰料高興不過半月,又突然急轉直下,當夜就駕崩了。 駕崩太突然,太.祖遺言只來得及交代一部分,譬如燕殷正位東宮輔政大臣有誰這類大事,余下的就沒來得及說了。 有些部署,只有當年的經手人才知道。 就譬如這個蕖王,上輩子燕殷是不知道的,寇太師也死得早,太.祖駕崩后他沒多久也病逝了,他臨終前想見燕殷,但燕殷因為種種原因遲到,寇太師等著等著,一闔眼就咽氣了。 這個秘密就這么陰差陽錯跟著他一起去了。 回到眼下。 蕖王就很煩躁,當年他年輕,現在也不過是四十多的人,他當年確實對太.祖很忠心,而太.祖威勢之下,他肯定不會變卦的,可問題是,現在太.祖死了,燕殷吧,大打折扣,心思浮動。 畢竟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 寇太師病重昏迷期間又逢七王舉兵,他暗中猶豫遲疑,一邊朝廷沒有聯系他但他始終有憂慮,而另一邊其實心里也是拒絕舊事的,他偏向想和七王一起造反的,畢竟他對削藩也是極不滿極有危機感。 蕖王勉強笑笑:“太師多年不見,風采依舊?!?/br> 但對于所謂“非常之時,該有所作為”,他避而不談。 寇太師來前整理過,雖瘦,但目光如炬,風有些冷,他咳嗽兩聲,笑了笑,“范諒,你說你,即便是興兵推翻大殷,那你又能得什么好處呢?” “是登朝稱帝,抑或割據一方?” 都不可能的,最多也就再當個藩王而已。 又和現在有什么區別呢? 這不白折騰一場么? “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你是朝廷的人?!毖韵轮?,削藩不是削你的。 寇太師不疾不徐說來,蒼老沙啞的聲音波瀾不興,他既然來了,自然成竹在胸的。 蕖王臉色還是沉沉的,不說話。 寇太師一笑:“況且,你當年向朝廷效忠之表,如今還在留著呢?!?/br> 歃血為盟,是開國之前的了,蕖王誓死效忠太.祖,而開國封王之后的朝廷對蕖王安排的證據,蕖王的回復,如今還在寇太師手里保存著呢。 “你說這些東西交出去,旸王還留你不留?” 蕖王封國卡在一個很關鍵的位置,哪怕旸王此刻識破計謀大手一揮抹去前事,但他放心蕖王繼續在這位置上嗎?哪怕因為大局冒險繼續放了,心里會一點疙瘩都沒有嗎? 這些證據一旦宣之于眾,蕖王兩邊不是人的局面就注定了,所謂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把現階段熬過去之后,但秋后算賬誰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