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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嗯,你喜歡會講笑話、會逗你開心的,對吧。 姜思鷺說,怪了,我和段一柯分手的時候鬧得天翻地覆,和你分手都這么其樂融融…… “其樂融融不是形容愛情的,”他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是作家,說一些恰當的詞吧?!?/br> 頓了頓,他又想起來了。 “不過你對我……”他說,“本來也,不是愛情吧?!?/br> 他把她送到了門口,就像每一次送她出門一樣。 不過這一次,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站在門前,也知道這是最后一面了。沉默片刻,她說:“黎征,要不然,你再和我說幾句話吧?!?/br> 他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兩個人站在門口,姿態輕松,路過的鄰居還打了個招呼。黎征朝對方點了點頭,把目光移回姜思鷺身上。 她蠻好的,看起來好了很多了。眼神亮亮的,是被好好照顧過的樣子。 他說:“感覺這會是很重要的一段話?!?/br> 她點點頭:“是的,我應該會記很久?!?/br> 他說:“那我說經典一點,你以后給我寫到書里吧?!?/br> 她說:“可以,我找個適合的橋段,放進去?!?/br> 他想了想,開口。 “我小的時候,在我親戚家住過很久。他也是漁民,他們那邊,有訓魚鷹的風俗?!?/br> “訓魚鷹,得耐心。它不按你的來,你就重復地訓練它,給它喂食,告訴它,按照我說的做,你就有甜頭吃?!?/br> “我訓得很好,我養的魚鷹都很聽話。但是后來,我遇到一只很怪的鸕鶿?!?/br> 姜思鷺偏過頭:“鸕鶿?” “對,鸕鶿,”黎征說,“訓成了就是魚鷹,沒訓成就是鸕鶿。這只鸕鶿很兇,也很倔,寧肯餓著,也不按我說的來?!?/br> “我當時大概……十四歲?也很倔,就和這只鸕鶿耗著。它不聽我的話,我就餓著它,不給魚吃,也不給水?!?/br> 姜思鷺聽入了神。 “然后呢?” “然后……它死了?!?/br> 黎征抱著手臂,靠到門框上,眼神像在回憶,但目光的盡頭又是她。 “我去岸上給它買脖套,等我回船上的時候,就發現它躺在船艙上,死了。我有點難過,然后我親戚告訴我,有的鸕鶿,就是養不熟的。碰到這種的,要么讓它死在船上,要么放它回蘆葦蕩里?!?/br> 姜思鷺說:“我知道你在說什么了?!?/br> 他點點頭:“那你回蘆葦蕩里吧?!?/br> “要抱一下嗎?” “我還可以嗎?” “應該可以?!?/br> 他俯了下身,手從她肋下勾過,把她往懷里帶了一下。她墊了下腳,下巴卡在他肩膀上,右手撫上他領口。 “領子歪了?!彼f。 “好?!崩枵魇栈厣碜?,動了下肩膀。 “我自己,別一下吧?!?/br> 然后她朝他點了下頭,他看了她最后一眼。 他愛過她,她感激他。 她扶過他一把,他也接住了她。他踽踽獨行許多年,她給過他故鄉和家。 他們相遇的時機不算恰好,但分開的模樣還算體面。 講到這里,也是一個很圓滿的故事了。 除了…… 他的愛意帶著獵人的天性,而她最終也沒有愛上他。 并不是所有事都要找一個罪魁禍首的。 偏執的愛也是愛,不愛的陪伴也是陪伴。 愛上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都不犯法。 他把最喜歡的那只鸕鶿,放回蘆葦蕩里了。 *** 2019年,上海深秋。 窗外凈是梧桐落葉。 姜思鷺從衣柜里挑了很久,還是選擇了那件黑色大衣。她走到鏡子前面,把口紅涂完,然后便聽到了手機的振動聲。 接起來,是路嘉的聲音。 “我到樓下了?!?/br> “半分鐘?!?/br> 靴跟踩地面,咔噠聲不絕。電梯一路往下,把她送到樓門外面。 紅色保時捷,很有牌面。 她笑笑,打開車門上了副駕,感慨道:“香車美女,我圓滿了?!?/br> “真會說話,”路嘉說,“再講幾句聽聽?!?/br> “如果有一天你和曹鏘買了海邊大別墅,可以留一個房間給我寫小說嗎?” “姜化鯨,你很喜歡裝窮嗎?” 姜思鷺無辜微笑,路嘉把手機丟給她。 “導下航,”她說,“好像還是上次那個地兒?邵震這人,毫無新意?!?/br> 姜思鷺“嗯”了一聲,調出導航軟件,把那家酒店的名字輸進了目的地。 第三次同學聚餐,又是年底,但氛圍略有不同。有的同學帶了老婆孩子來,小朋友滿地亂跑,氣氛甚至有點像婚宴。 邵震老婆也生小孩了,萬幸,長得像媽。 姜思鷺和路嘉就坐邵震妻子身邊——女人初為人母,滿眼溫柔,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 結果孩子的注意力在姜思鷺身上。 “牙牙”喊了半天,她才意識到小朋友是想找姜思鷺玩。姜思鷺也反應過來了,伸手把小孩抱到自己肩膀上。 軟軟一小團,輕拿輕放,身上有股奶香。 她沒抱過小孩,渾身僵硬,全靠路嘉旁邊扶著。不過可愛是可愛的,親了下對方臉頰,她把孩子送回邵震妻子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