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反派太子后 第84節
登基為帝,許是這世間于男子而言最自豪的一件事,蕭寰無所謂這些,左右以往他這個太子在陪都也早早享受了那等位置,早已沒什么新奇可言。 可這回總是不同的。 在他心愛的娘子面前登基稱帝,坐上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寶座,成為天子,成為大魏萬民的主君......蕭寰如同一個毛頭小子,起了許多期盼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日,他與她攜手并肩,帝后一路扶持,受黎明百姓盛贊,開創萬世基業的模樣。 他想叫她一同見證著。 蕭寰眼里泛著光芒,捏了捏她軟軟的手心,問她:“阿盈喜歡哪座宮殿?” 遲盈睡夢中帶起了幼時的憧憬,她胡亂說:“我喜歡像這間似的,要萬分亮堂的,要全是琉璃瓦的,還要都是花窗,不要墻,不要梁,要鋪徹柔軟的地毯,我隨便倒地就能睡了的......” 蕭寰垂眼笑起,忍不住吻了吻她光潔的額,他才知道他的娘子原是稚氣未脫。 不過稚氣也好,只要是她,怎樣都好。 “那般亮堂,白日如何睡得著?夏日里有冰鎮著,冬日里縱然有地龍,沒有墻壁,寒風豈不四處往殿里吹?沒有梁,往天上叫神仙搭著?” 夫妻二人說著胡話,一唱一和,遲盈閉上的眼縫都笑彎了,想必是清醒了些。 約莫是從小體弱,見識淺薄,連門都極少被允許出的姑娘,長大了的遲盈比旁人多了幾分暢想與向往。 若是可以,她想將自小不能做的事情統統都做一遍。 她十分傲氣的哼道:“我不管那些,白日里才不睡,晚上要看星星賞月亮,只要好看,我也不怕冷......” 說著說著,又困得連聲兒都沒了,還記得追問她的爹娘。 只要她聽話,蕭寰自然無有不應,他道,“知道了,我明日便差人去催催,務必早些叫他們歸京。到時候叫隨國公夫人入宮來陪你,你便好好養著身子?!?/br> 日后他便守著朝廷,承擔起一個丈夫、父親的責任。 這一刻,蕭寰眉宇間的凌厲陰郁都少了幾分,他趁著遲盈沉睡,才將眸光落往她如今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誕育著一個小生命,一個他的孩子,一個他與阿盈共同的孩子。 第67章 元和十九年秋,九月二十五日。 大魏新皇于南面稱尊,順應天道,承受天命。 太極宮登基稱帝。 登基大典那日,皇城一片風和日麗,天色澄碧如洗。 大魏開國至今三百余年,帝皇登基大典的規矩遵循古禮本就繁重,后又一添再添,如今已經規矩繁雜。 迎蒼天,奠玉帛,進俎,行終獻禮,天子一日不得空閑,滿朝文武也得跟著折騰祭拜。 新皇不是個錦繡堆里養出來的,半點苦處吃不得的天子。 朝廷百官隨天子之后,一個個都腰酸背痛,上至頭發花白的老臣,下至才襲了祖輩爵位將將及冠的少年郎,都在強撐著。 才回了京的隨國公,便是立于百官前列。 眾人聽著上首禮官念著大典冗長駢文的同時,視線若有若無的都落在隨國公身上。 只因隨國公是被從北衙大將軍這個重職上撤下去的,雖仍是手握重權的從二品大員,可從京城出去的總叫眾人心里有幾分嘲笑。 各個都私底下嘲笑說,遲清石這是將閨女擠上太子妃的位置,自己給擠下去大將軍的位置了。 偏偏他這個當太子妃的閨女據說不爭氣,距離太子大婚滿打滿算也快一年了,也沒為太子誕下一兒半女的。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二人據說感情不睦,時常吵嘴,甚至遲氏還被太子動手打了,都被趕回了娘家住。 傳成什么樣的都有,甚至有說這對夫妻兩個鬧得太大,太上皇都看不過去親自插手了的。 眾人原先心里都在幸災樂禍太子妃這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爛,新帝秉性做太子時便是睚眥必報,如今這原先的太子妃豈能得個好?便是隨國公府,只恐怕也要被遷怒了去。 可不過幾日,傳言卻是又變了。 只因宮里傳出消息,宮廷織造局、銀作局的人早早便織造起鳳袍來,鳳冠來。 鳳袍可不單指一件衣裳,分為吉服朝服常服等六類服飾,統共六十八件。 上繡上的絲線得是南蜀進貢的貢線,觸手溫軟,火燒不斷,精細道每一處針腳。 鳳冠更是如此,東珠碧璽瑪瑙翠羽皆是有考究,萬萬不得出紕漏。 帝王的通天冠是祖宗一代代傳下來的,珍貴異常,可比起這鳳冠制作工藝上也差了些,鳳冠制造太耗物力,往往都是一頂冠傳上幾朝皇后的。 是以如今眾人一聽聞皆是新造的,止不住都豎起了耳朵來打聽,心知必然是早以定下早量好尺寸的。 原來那位‘被趕回娘家’的遲氏太子妃,前些時日便入了宮。 這般無需打聽便能知曉天子如此急著冊立的皇后是誰。 大魏遵循古制,帝王先稱皇帝入太極殿處理朝政以皇帝稱,再擇吉日舉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過后才算是正式登基即位,此前這段時日便是天子的妻妾也未能得到冊封金寶,皆是留在原先龍潛時期府邸,等受帝王冊封才可名正言順進入宮廷。 如遲太子妃這般,帝王尚未行登基大典她未得冊封,便該安分守己,守著分寸乖乖在太子府內等宮內詔書冊寶,再由宮人迎入內宮。 可如今這般的倒還真是頭一遭...... 上頭禮官念著晦澀難懂的駢文,下頭有大膽的年輕朝臣竊竊私語。 “聽說原本登基大典吉日選在早幾日,只不過那位娘娘身子不適,才又將登基大典往后挪了幾日?!?/br> 登基大典舉國大事,為一個女子往后拖,朝臣們心里罵蕭寰才當上皇帝就有了昏庸的苗頭。 可他們卻不敢說出來。如今這位新帝是在陪都邊關一路歷練過來的,真當是一個京中長大沒見過血無能懦弱的太子? 太上皇何等人物,將如此多盤根交錯的世家都打壓的傷筋動骨不復從前,不也被這位太子折騰退位了? 前段時日朝中的大清洗,下獄斬首的不知凡幾,菜市場門前土地都刨掉一層都是血沫子,幾個皇子親王跟走過場一般一個個上躥下跳幾日便不聲不響沒了消息,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 新帝手段如此毒辣,不顧念半分親情,他們幾斤幾兩?哪里敢多說一句? 是以如今一個個都將目光移向這位才回京的隨國公。 世家往后究竟是什么情況,皇帝是個什么意思,要看這位皇帝的老丈人先探探路了,當個出頭鳥了。 可隨國公卻也不是傻的,聽了臉色肅穆,也沒接話,只裝作沒聽見。 眼見大典進入尾聲,萬臣中有心細的瞧見遠處宮廊外一頂八人合抬的鸞輿停落在殿門前,卻不見有人下來。 此處是太極宮,自古沒有女人來的道理,可如今那頂棗紅翠玉鸞輿前后足足圍了二十余名宮娥內侍,也不知是來做什么的。 隔得遠,眾人瞧不見,有人便去問隨國公,猜測:“國公爺,那轎子里不會是您閨女吧?” 遲清石聽聞也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準頭匆忙去看,遠遠地瞧不清人臉,可輿內的女子也不疾不徐的撩了簾子看過來。 自己女兒哪有看不出來的?隨國公只一眼便確認了,頓時都有些驚愕起來。 他那閨女自幼膽小,不喜人多的地方,總不能是他閨女自己興起想要過來看的。 這可是登基典禮,陛下他又是發的什么瘋? 如今的新帝自小就是個行事狠辣冷血無情的,與那位太上皇不說像了個十成,九成也少不了。 因此也只該日后該如何行事方能保全遲氏,方能保全宮內的女兒,只是如今,隨國公見到這一幕都糊涂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叫自家閨女來太極宮做什么? 他沉默不語,心里卻是慌亂過來。 又有人看不懂他面色,還上趕著來酸溜溜地問:“國公爺可曾聽說陛下已經擇定了封后的日子?這可真是大喜,下官先給您賀喜了,陛下對娘娘一看就是寵愛有加,您瞧那頂輿轎,莫不是陛下親自許了娘娘過來瞧瞧這登基大典的?這可真是立國以來頭一遭......” 正說著,禮部尚書口中那念叨半個時辰的駢文結束。眾人頓時不敢多言,立刻站直了身子,接著眼觀鼻鼻觀心。 “禮畢——” 須臾間,那高廣雄偉的太極宮,殿門由內往外緩緩打開。 天子身穿大裘,頭戴通天冠,身著十二章紋飾,佇立在高殿之上,身姿更顯挺立出眾,一輪旭日自他身后照耀著蒼穹,將他輪廓勾勒出絢亮邊緣,仿佛仙君下凡一般。 他緩步踏出殿檻,眼眸淡淡落于玉龍階下丹墀之上,烏壓壓一片的朝臣。 禮官大喊:“拜——” 眾人一并跪下,三拜九叩,高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此起彼伏,振聾發聵。 時年二十有四的太子寰正式登基稱帝,定年號為建昭,自這一年起,是為建昭元年。 同時,于太極宮文武朝臣之前,天子命禮部尚書讀冊封皇后詔書,封太子妃遲氏為皇后。 在帝王登基大典之日文武百官前宣讀冊封皇后詔書的,此乃開國以來頭一回。 頓時場面分外熱切,便是連許多原先面色平靜毫無反應的老臣都忍不住驚駭不已。 偏偏這位天子毫無所覺,他著玄色十二章紋龍袍,陰郁的眉宇此刻帶著淺淡笑意,在文武百官驚愕的神色之中,棄了帝王專屬的龍輿不乘,一步步越過眾人,俯身入了那頂鸞轎之內。 ..... 太極宮外漫天彩云,樂曲飄揚,四處明媚陽光如同碎銀流金漂浮于空中,稀稀散散落入只垂著紗的輿內。 遲盈在輿內抱著貓兒淺淺臥著,聽外邊沉浸不過片刻,忽又響起禮部宣讀圣旨的聲兒。 遲盈近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吃不下什么東西,偏偏還嗜睡的厲害,今日也是如此。 她以為自己是得了什么要緊的病癥,叫來了太醫卻都說無事,說是她心思郁結要放寬了心...... 既然是無事遲盈也放開了膽子,昨日早早睡了許久才醒過來。 醒來便已經到了如今。 許是蕭寰吩咐過宮人務必抬著她過來太極宮這處見禮,是以她還昏昏沉沉著便被人抬來了這處。 她給他面子,愿意過來,可她卻再不想出輿外見人的。 隔得遠耳朵像是蒙了一層紗,聽得不真切。只聽著禮官宣讀什么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夙著懿稱,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蘋、益表徽音之嗣。 遲盈聽得惘然,許久回過神來,這是封后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