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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嫣然咬著牙,欲言又止。她遲疑再三,才聲若蚊蠅道:“就是那個呀……她整日在府里哭,我擔憂她會哭壞眼睛,帶她出來散散心。她爹不讓她出門,我倆偷偷翻墻出來的?!?/br> 近日的京城里,有哪個十幾歲的姑娘會整日以淚洗面,并且被父親圈禁在家中呢? 江允與雁晚皆沉默了片刻,末了,江允無奈道:“你自己便罷了,你怎么能帶著她一起翻墻?” 是怕勇毅侯府的規矩不夠多,華曦的處境不夠如履薄冰嗎? “呵,”雁晚忽然冷笑了一聲,“翻墻而已,誰又沒翻過呢?” 她語中所言,是指上個冬天,她的情夫翻墻與她偷情之事。 江允的脊背驟然一抖,緩緩把視線移向雙眸明亮如星的雁晚,聽她說道:“二位慢聊,我去四處逛逛?!?/br> “您幫幫她呀,表哥?!崩桄倘灰娧阃碜哌h了,便裝出泫然欲泣的模樣,顫聲請求:“您下給她禁足令解了,她爹爹下的可還沒解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萬一在家里悶出個好歹,我可怎么辦呀……” 雁晚離開表兄妹身邊,目光投向八角亭中,只見拘謹獨坐的姑娘身形單薄,潔白的帷紗隨風輕晃。 她猶豫了半晌,終朝八角亭邁步,立在了離華曦不遠的地方。若要試圖透過紗幔,強行看清美人的容顏,太過冒犯。于是,雁晚看著別處,輕聲問道:“姑娘是來賞赤薇花的嗎?” 華曦繃直身子,柔柔怯怯地“嗯”了一聲。盡管雁晚是女子,她也不愿與生人說話,尤其是一個或許唾罵過她的生人。 她孱弱的聲音如辰時碎雪消融一般,細微難查。雁晚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回答,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與恐懼,于是溫柔地試探:“我也是來賞花的??晌也簧髡哿耸种?,不便用力,若要用力,十有八|九要毀了花?!?/br> 雁晚話至此處,看了眼不遠處與黎嫣然攀談的江允。她笑了笑,柔聲道:“可否勞煩姑娘,為我摘幾株赤薇?我想贈給情郎?!?/br> 華曦順著雁晚的視線望去,轉瞬便收回了目光。她瘦弱的肩打著顫,惴惴難安地問:“你的情郎,莫非是亭外那位公子?” 那是陛下…… 陛下登基數年不近女色,怎會突然做了別人的情郎呢? 雁晚揣摩著華曦的心思,決定暫時撇清與江允的關系:“不是他?!?/br> “不如,待我的朋友與人談完話,讓她幫你罷?” “可我不愿讓情郎多等,”雁晚殷切地請求,“你幫幫我罷,好嗎?” 華曦扭扭捏捏地轉著手指,她思慮良久,終于動搖:“你想要哪棵樹上的?” “就摘亭子邊上的罷?!毖阃硪娙A曦站起了身,心頭一喜,引著人往外走:“這兒的赤薇開得真好,艷麗如霞。紅色的花,似乎都很美罷?” 她隨口贊嘆的一句話,引起了華曦的萬千思緒。 華曦驀然想起自己與莊霆在賞花宴結識的情景,莊霆為她壓低桃花枝,讓她摘了朵最燦爛的花兒。 她為此哀愁,兩彎細眉蹙在一處。 雁晚透過帷帽半透明的紗,隱隱約約看見了華曦失落的神情。她略一思索,指著赤薇樹頂道:“姑娘替我摘那一束,可好?” 華曦仰起臉,見樹頂比八角亭的屋頂還要高出許多,便連連拒絕:“不好不好,太高了,我夠不著的?!?/br> “你幫我摘一束,也為你自己摘一束。你若也覺得樹頂的花開得最好,心里想要,我便帶你上去?!?/br> “帶我上去?”華曦狐疑不解,“高處的花確實開得旺,但你要如何帶我上去呀?” 一呼一吸的時間,華曦被雁晚輕輕摟住了腰,身體瞬間騰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眩暈與失重感,嚇得尖叫出聲,本能地往抱緊了雁晚。再凝神時,她發現自己竟穩穩當當站在八角亭的屋頂上。 華曦驚魂未定,仍牢牢攥著雁晚的手臂。她環顧四周,但見湖心島上赤薇團密如云,蘆水汩汩東流而去,不由自主地感嘆道:“好美……” 原來站在高處,能看到別樣的景色。 她喜悅時,容顏更顯艷麗。雁晚為此會心一笑,輕撫華曦的肩背,柔聲道:“摘罷,摘最紅的那朵?!?/br> “我害怕……”此處風景雖美,但華曦生怕自己跌落下去,便縮著脖頸望向雁晚。 “來,”雁晚明白了她的為難之處,抬手為她壓低樹枝,“為你自己也摘一束罷?!?/br> 華曦點頭,小心翼翼地翻轉皓腕,輕輕折下兩株嬌艷欲滴的赤薇。她耐心端詳著躺在手心的花朵,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美的花?!?/br> “你舒展眉頭、莞爾一笑的樣子,半點兒都不輸給它?!?/br> 華曦這才意識到,帷帽的輕紗不知何時被風揚起,輕輕搭在了帽檐上。她慌忙拉下紗幔,舉出一株赤薇:“送給你?!?/br> 雁晚接過赤薇,再次摟住華曦的腰肢,兩人重回地面:“謝謝你幫我摘花?!?/br> 她替華曦扶正帷帽,三步并兩步跑到黎嫣然跟前,道:“送你朵赤薇?!?/br> 黎嫣然正為雁晚和華曦飛身躍上八角亭一事錯愕震撼,現下卻錯愕全無,滿心歡喜地接過了赤薇,脆生生道了一句:“謝謝jiejie!” jiejie? “不許叫她jiejie!”江允眉目微蹙,他見黎嫣然與華曦皆手捧一束赤薇,唯獨自己手里空空,本就不悅,難道連“jiejie”的稱呼都要被人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