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每晚發瘋 第3節
“阿姊真好,”燕云朝坐在明恬身邊,側身抱住她說,“我也最喜歡阿姊?!?/br> 折騰半夜,燕云朝終于肯抱著明恬躺在榻上,整個人安靜下來。明恬窩在他的懷里,一開始還心頭緊繃,擔心他又有什么別的動作,過了許久才漸漸放松,困意襲來,沉沉睡去。 再一睜眼,便是第二日的清晨—— 明恬正做著一個香甜的美夢,冷不丁被人重重推了一下,她一下子驚醒過來,看到昨夜還一臉癡迷地抱著她的太子,神情冷漠地坐在榻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明恬心里咯噔一下,意識到這是到了白天,太子恢復正常了…… 明恬慌忙起身,屈膝跪在了榻上。 “殿下……” 燕云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淡淡道:“出去?!?/br> 明恬喉頭一哽,應道:“是?!?/br> 她不敢多留,也覺得難堪,只弓著背,手腳并用地從榻上爬下來,彎腰穿鞋的時候,散下來的長發正好拂過燕云朝纏著繃帶的手。 燕云朝皺起眉頭。 明恬行了一禮,低著頭快步退出殿外。轉身的時候,后背那一片暗紅的血漬落在燕云朝的眼里。他默了默,想起昨夜那瘋子用他身體做的蠢事,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晦暗。 明恬出了殿門,守著的宮人立時朝她看了過來,卻是一愣,神色有些奇怪。 她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頭發凌亂,末梢處還混著臟污,道袍也皺了,看起來就好像在殿中做過什么……明恬抿住了唇。 宮人反應過來,笑道:“明小姐,皇后娘娘吩咐了,若是見您出來,就請您到后頭的罩房去,晚會兒還有召見?!?/br> 明恬傾身應道:“是?!?/br> 她跟著宮人前往罩房,因著一身臟污,先在幾個宮婢的服侍下沐浴換衣,收拾得清爽了,才有空閑去享用內官送過來的早食。 卻剛坐下吃了一口,皇后娘娘就來了。 明恬忍住腹中饑餓,起身朝來人屈膝下拜。 “好姑娘,快快請起?!?/br> 皇后含笑扶住明恬的手臂,面色溫和道:“本宮剛剛去看過太子了,難得是個好狀態,這都是明姑娘你的功勞?!?/br> 明恬道:“罪女沒做什么,不敢居功?!?/br> 她甚至摸不準皇后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侍佣及炎约旱氖终菩脑┝?,還倔強著不肯上藥包扎,狀態哪里好了? 其實她是不知道,昔日太子發病之時,有多瘋癲。被胡亂丟出去,死的死、傷的傷的那些宮人道士姑且不說,瘋得最厲害時,那匕首甚至能往自己心口捅。若不是身邊侍衛拼死上前攔住,太子恐怕早給自己作死了。 昨夜能安分一整夜沒折騰東宮,只是傷了手掌,對帝后來說就已經足夠讓人欣喜了。最關鍵的是,明恬是唯一一個靠近發病太子之后,還能毫發無傷地從太子寢宮中走出來的人! 皇后可是問過那兩個伺候明恬沐浴的宮女,她身上那些血漬,竟然都是太子的,而她一點傷都沒有。 皇后按捺住心底涌起的那絲異樣,好言道:“明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往后太子這狀況,還要你多多費心?!?/br> 明恬指尖捻了捻袖口的衣料。 她沐浴之后,身上穿的是一身宮裝,雖然頭發還是披散下來的少女式樣,但衣服顯然不是宮女穿的,倒像是……后宮里的娘娘。 果然皇后接著道:“太子如今剛滿十六,身邊一直沒個人伺候也不像話。依本宮看,明姑娘不如日后就留在東宮,做個良娣,好侍奉太子左右?!?/br> 太子妃之下,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訓、奉儀。妾室之中,以良娣為首,看起來倒不算虧待了明恬這個年過雙十的罪臣之女。 但明恬的祖父生前可是靖國公,父親是威遠大將軍,舅舅是戶部尚書,兄長是大理寺少卿。家里沒落罪之前,她難道還當不得一個太子妃? 便是眼前這個皇后的出身都不如她。 明恬眼眸低垂,輕聲道:“戴罪之身,不敢攀附?!?/br> 皇后似乎是料到了她會拒絕,唇角微掀:“本宮知道,明姑娘是名門貴女,出身高貴,恐怕看不上這小小的良娣之位。只是經了昨夜,誰都知道你與太子共處一室,今晨又被許多宮人看見……明姑娘,本宮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br> 第3章 安生 名聲? 早在昨夜帝后命人將她從道觀帶來此處,送到那發病的皇太子身邊時,明恬就已猜到了帝后的打算。 若是不成,不過是區區一個罪臣之女,便是丟了性命也沒人會在乎。那所謂的“名門貴女”,在明恬聽起來更像是諷刺。 若是成了,帝后便可以大發慈悲,隨便給她個名分,把她困在東宮,安撫那隨時都有可能暴虐而起,六親不認的太子。 明恬沒得選。 她沉默一瞬,徑直跪了下去。 “稟娘娘,罪女不要名分?!?/br> 皇后眸光一頓,面上頓時浮現幾絲怒氣。 明恬趕在皇后發作之前,俯身額頭觸地:“但罪女愿意留在東宮為奴為婢,侍奉太子,直至殿下痊愈?!?/br> 皇后低眉看她,打量片刻,突然笑了:“你想要什么?” 皇后是聰明人,知道明恬拒絕良娣的位份,那一定是想用別的來換。 在她看不到角度,明恬彎了彎嘴角,輕聲道:“罪女只求陛下與皇后娘娘能夠開恩,重新徹查三年前家父威遠大將軍通敵一案,還家父一個清白?!?/br> “你的意思是,當年那個案子,你家是冤枉的?”皇后目光微冷,“且不說三司早已結案,后宮不得干政,本宮幫不了你?!?/br> “娘娘,”明恬聲音堅定,“罪女只求這一件事?!?/br> 室內靜默片刻。 皇后道:“你且在東宮待上兩日,等本宮稟明陛下,再給你答復?!?/br> “謝娘娘?!?/br> 明恬見好就收。等皇后離開,她站起身,回到方才用膳的桌邊,發現上面的食物已經冷透了。 “明姑娘,要不奴婢讓人給您把飯菜熱一熱?”一個圓臉的小宮女試探道。 明恬搖了搖頭,直接端起碗,把其中的冷粥喝完了。 能讓皇后松口去請示皇帝,她已經成功了一小步。接下來,就看帝后權衡之下,到底愿不愿意重審舊案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沒有任何籌碼,唯一能拿出來與帝后做交易的…… 明恬盯著桌案上綠油油的一道青菜,意識到,她對于那個發病的太子來說,似乎還真的很特殊,特殊到愿意讓皇后屈尊前來見她,還愿意聽她說出自己的請求…… 接下來,明恬要把這一點特殊,利用到極致。 她簡單用過膳,走到房門處,側目問圓臉的宮女:“我能出去走走嗎?” 宮女愣了一下,道:“應、應該是可以的?!?/br> 那就是沒有禁止即可為了? 明恬也不扭捏,直接走出了罩房,在刺目的日光下瞇了瞇眼。 昨夜被倉促送到太子寢殿,又見到那般瘋癲可怖的太子,她腦中無暇思考,身體本能的恐懼在作怪,導致她根本沒想那么多??山癯炕屎髞淼哪且惶?,幾番交談之下,倒是讓她看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在這些大人物面前,她不過是一只可以隨意被踩死的螻蟻,唯一的價值就是在夜里被送到太子身邊,安撫他,防止他暴虐殺人??伤m瘋,卻獨獨不會傷害她。而帝后與白天的太子看似正常,卻最不把她當回事。 還是要等夜里。 明恬隨意想著,冷不丁迎面撞上幾人,身側的圓臉宮女立時就避讓到一邊,屈膝行禮。 明恬微怔,抬眸正與太子掃過來的目光相對。 依然是如晨時榻上相見時的冷漠審視,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壓,讓明恬趕緊垂下了頭。 “參……參見殿下?!?/br> 燕云朝淡淡問:“誰許你跑出來的?” 輕飄飄的口氣,卻帶給明恬最沉重的難堪。她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澀然道:“罪女只是出來走走?!?/br> 馮歡跟在燕云朝身側,嘴角抽動了一下,含笑道:“明小姐還是回住處去吧,沒什么事就別出門了?!?/br> 明恬:“……是?!?/br> 燕云朝沒再看她一眼,徑直越過她,跟身側的屬臣們一起離開了。 明恬直起身體,一言不發地回到了罩房。 太子看起來好像還挺厭惡她的,可夜里的他又是那般依戀她,為什么?他們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嗎?怎么能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喜惡呢? 明恬從沒見過這種病癥的人,也沒聽說過。她感到費解,索性不再多想,躺在榻上就進入了夢鄉。 昨夜擔驚受怕,沒有睡好,還是先歇一歇,等到入夜再探一次情況再說。 - 甘露殿。 燕云朝進來的時候,看到他的父皇和母后正坐在一起說話?;屎筠D頭瞥見他,笑道:“你來的正好,本宮正與你父皇商議,該如何安頓那明家小姐的事?!?/br> 燕云朝走上前,在椅子上撩袍落座,纏著繃帶的手隨意地搭在案上,眉目冷淡。 “先前父皇母后不是早有定論么?一介罪臣之女,良娣之位,已是高攀?!?/br> 皇后面上尷尬地笑了一下,道:“正是呢??杀緦m聽她的意思,倒是不愿要這個位份,只求著你父皇能下旨開恩,重審當年她父親通敵一案?!?/br> “重審?”燕云朝眉頭輕皺,“一樁幾年前的舊案,豈是她說要重審,就能重審的?便是質疑,也該拿出證據?!?/br> 皇后道:“可不是么,那我這就回了她,讓她安安分分待在東宮做良娣?!?/br> 太子能用到她是她的福分,哪里容得她挑挑揀揀,還敢拒絕。 皇帝不置可否?;屎罂纯锤缸佣?,識趣地不打擾他們議事,起身走了。 明恬很快就得了皇后身邊嬤嬤的傳話,說是正式的冊封旨過兩日就會下來,讓她不必再回道觀,安生留在這里。 或許是實在沒把她放在眼里,嬤嬤只傳了話就走了,而晨時還來親自見她的皇后娘娘更是連影子都沒看見。 明恬坐在那兒想著嬤嬤的話,突兀地笑了一下。 安生?怎么可能?他們這般不把她的要求當回事,那她也自然不會配合。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來。圓臉宮女立在屏風處,請示道:“明小姐,您是不是該去麗正殿了?!?/br> 明恬沒吭聲。 她手里拿著一把普普通通的桃木梳,一下一下地為自己梳理頭發。 昏黃的燭光下,美人長發如瀑,烏黑潤澤。宮女看得癡迷,上前問道:“要奴婢幫您梳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