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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笑瞇瞇地晃了晃火機,問安藤去不去。安藤正愁找不到吸煙處,沒怎么猶豫便點下了頭。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渡邊的職業經歷復雜,先是在律所混了幾年,又在企業里待過,三十五歲才進的學校,評上教授已經年近半百。 但可能是跟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他十分健談,雖然有點啰嗦,安藤也不覺得反感。 “您怎么不當律師了?” “被坑得太多?!倍蛇呁铝丝跓煟骸翱蛻艨偸菍χ闳鲋e,說那些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輸了官司又甩鍋給你,讓你賠錢,放誰誰不怕?” 安藤扯了扯嘴角,笑意沒到眼底。 世上的人千千萬萬,到底還是一個德行。那些問他借錢的人一開始也是說得好好的,到該還的時候就跑了個沒影。 “安藤君是做什么的?” “您猜?” “看上去不像是做正經行當的?!?/br> 渡邊答得很爽快,一點也沒擔心安藤生氣。 而安藤早就習慣了別人帶著有色眼鏡看待他,語氣淡淡:“混口飯吃而已?!?/br> “人活在世上,誰不是為了混口飯吃呢?!倍蛇吶滩蛔「袊@:“大家都不容易啊?!?/br> 安藤輕嗤出聲。 就算是混,人和人也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生來就捧著金飯碗,有的人只能淪落到路邊跟野狗搶食。面前的男人是前者,而自己只能是后者。 煙抽了一半,兩人話題又轉到了憂的身上。 “我教過許多學生,滿島算是很特別的一個了?!?/br> 特別漂亮? 安藤心中腹誹。 “您也知道,慶應嘛,大家都是奔著當律師、檢察官來的,都很功利。像她這樣,對社會規則和背后的邏輯感興趣的學生少之又少?!?/br> 安藤不置可否。 要說滿島憂不功利,他半個字也不信。 這女人和他吃飯,算賬會精確到每片牛rou的價格,沒看到好處的事,她碰都不會碰。 這次選?;ㄒ彩?,明明說自己不喜歡拋頭露面,可一聽到有獎金,又開始認認真真營業,三天兩頭地往ins和推特上發照片。 她讀的法律這個專業,以后肯定得靠規則吃飯,學得認真點無可厚非。 “你們學了這些,是不是就知道怎么鉆空子了?”安藤半開玩笑地問。 “這話您私下跟我說可以,”渡邊笑道:“碰上個嚴肅點的教授,說不定就生氣了?!?/br> 安藤道了句“抱歉”,語氣里沒半分歉意。 “而且,我覺得滿島她也沒這么想?!倍蛇咁D了頓,又說:“她一個女孩子,經歷了那么多,應該很缺乏安全感。這些知識就算當不了武器,也聊勝于無吧?!?/br> 聽他這么說,安藤才覺得自己確實有點自以為是了。 時隔兩年,她已經用厚厚的鎧甲將自己武裝得很好。以至于他跟她相處的這段時間,只注意到了她光鮮的那面,完全忘了她只是個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的剛成年的少女。 看來以后該對她再溫柔點。 這個念頭剛閃過,又迅速被安藤給甩到腦后。就連跟了他幾年的須藤都還經常挨揍,她又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對待呢? “您跟我說這些干什么?我跟她又不熟?!?/br> 他戳熄了手上的煙頭,又從盒子里拿了一根,秉著禮尚往來的原則,順手給渡邊遞了過去。 渡邊沒收他的煙:“抽太多會被我太太發現的。你也少抽點,對身體不好?!?/br> 冷不防被這老男人秀了一臉,安藤嘴角微抽,總覺得心里有些莫名不爽,不過他沒再勸,把遞出的煙放進自己嘴里,低聲嘲諷道:“反正人都是要死的?!?/br> 渡邊看著這個容貌稚嫩,比滿島憂大不了幾歲的陰郁青年,搖了搖頭。 自己和他同樣年紀的時候,還懷抱著一顆熱忱的心想要做出番事業,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人卻像歷經滄桑一般,眼里什么光都沒有,只有提到滿島憂的時候,臉上才會有細微的波動。 “哎呀,讓你陪我這老頭子聊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彼戳丝幢恚骸澳闶莵砜礉M島比賽的吧?體育館再晚點就進不去了?!?/br> “無所謂?!卑蔡俾柤纾骸拔揖褪请S便來轉轉的?!?/br> 渡邊無奈地笑笑。 他很明顯能看出安藤是在口是心非,又不好點破,只能找了借口把他往那邊推,然后才離開。 …… 比賽早已開始。 選手們一一做完自我介紹便退了下來,為即將到來的才藝表演做起準備。 有知名的偶像組合暖場,體育館里站滿了人,這讓入選號碼排在第一的滿島憂難受到了極點。 她換上一身純黑的運動裝,將長發在腦后高高束起,深吸一口氣,抱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態走上了舞臺。 之前和莉奈聊天的時候,她還覺得上一屆的選手表演空手道很丟人,現在可現在居然風水輪流轉,社死的變成了她。 她面無表情地跳了一段簡單的拜師舞,對上臺幫忙的體育會的師兄微微頷首,在爪哇笛的高音和鼓點重合的瞬間,提膝朝師兄踢了過去。 兩人平常就是這么對練的。 為了增加表演的觀賞性,師兄特地加了不少飛踢和空翻的動作,雖然沒碰到身上,但相比起柔道和空手道,泰拳這種狠砸狠掄的風格看上去還是非常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