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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伊勒里宮里,他將手中戰報揉成一團,憤恨地砸在大理石地磚之上,頭頂微暗的燭火投出他陰郁的臉。 身旁親信一字排開,皆面面相覷,剛狼狽逃回的蘇爾特更是滿面羞慚,垂首半跪在地,等待接受皇帝的懲罰。 其他將軍亦是膽戰心驚,眼看著他們偉大的皇帝一怒之下,竟將桌上堆疊的文書盡皆掀翻,連帶著一排威尼斯花瓶,“嘩啦啦”全滾到了地上,碎成零落的殘片。 花瓶里的里昂玫瑰凄涼地散落了出來,凋零如失去生命的飛鳥,花瓣洋洋灑灑地飄在一片狼藉的表面。 “告訴我,那該死的威靈頓子爵叫什么名字?”拿破侖咬牙切齒,不停在臣子面前踱步,神態幾乎要將敵將撕碎。 全場都被戰戰兢兢的氛圍所籠罩,只有塔列朗坐在一旁的白樺木藤椅上,目光悠閑地瞥著處于風暴中心的君主,嘴角揚起一抹無聲的笑意。 “我尊敬的皇帝陛下,他名為亞瑟,姓韋爾斯利,來自愛爾蘭?!碧K爾特恭恭敬敬地稟報,視線卻不敢再看他一眼。 “韋爾斯利?!蹦闷苼龌宜{色的瞳孔驟然瞇起,像是久居陰影之下的蟄伏動物倏而受到光照刺激,須臾四下陷入可怕的緘默。 只有親近的侍從才知這是皇帝勃然大怒的前兆,鼻尖已嗅到了火藥的氣息,他們屏住氣息,相互眼神示意,靜候皇帝情緒的徹底爆發。 所有人肩頭聳動,冷汗從后背滲出,浸濕了他們代表光榮的元帥軍服,如同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悄然盤旋纏繞于身體,鎖住吞納空氣的七竅,強行停止心臟的跳動,冰冷與寒意從封閉的血脈自下而上,逼迫他們聆聽君王急促的呼吸。 死寂之間,眾人聽見角落里的一聲輕笑。 突兀得似是一顆炮彈驀然爆炸,往安靜的空氣里擲下沉重的嘩然。 循聲回頭,他們看見一直坐著的塔列朗,竟低頭注視著地上殘敗的玫瑰花瓣,搖頭嘆息:“真可惜?!?/br> 只是他的浪漫與惋惜如此不合時宜,眾人皆向他投去驚訝與震撼的目光,隨即瞥向面色陰沉的皇帝。 他的胸腔劇烈跳動著,壓下滿腹怒火,抑制他生來殘暴的本性,緩緩逼近他的臣子。 “夏爾……”拿破侖仍然維持平靜,與塔列朗笑意微微的眼瞳直視,“我聽說,有人想要我死掉?!?/br> 后者坦然地迎接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在那雙灰藍的瞳孔里映出自己微笑的面孔。 他不動聲色的神情尤其俊美,精雕細琢的五官像是出自古希臘雕刻家之手,身上的大貴族氣質優雅從容,卻狡猾如狐,被稱為玩世不恭的王子,似是一顆光亮剔透的玻璃彈珠,隨風落入黑黢黢的夜色里,瞬間融為一體。 即使在不可一世的掌權者面前,他仍然毫無波瀾,明顯極快地引起皇帝的震怒,積壓已久的憤怒頓時爆發,拿破侖失去了一切應有的風度,忍無可忍地揪住他的領結,“夏爾?塔列朗!我給你顯赫的位置,給你無上光榮和地位,你到底還想要什么!私底下稱我為暴君,密謀反叛于我,忘恩負義的東西!” 皇帝少有如此盛怒的時刻,剎那,身后大臣集體半跪于地,不知所措地交換著眼神。 拿破侖咬著牙,一把放開揪住塔列朗的手,“我真后悔沒把那個該死的女人親手送上斷頭臺,把她的頭顱送去給她可惡的兄長,讓他仔細瞧瞧,這就是和法蘭西皇帝作對的下場!” “皇帝陛下,您當初狂熱迷戀她的時候??墒谴蠓降桨逊ㄌm西銀行的命脈都塞進她的手里,將全巴黎最好的土地拱手相送,半個法國的人民都往她口袋里送過金幣,哦,我還記得,您追求她的場景我至今還歷歷在目呢?!?/br> “夏爾?塔列朗!”拿破侖喝止他的嘲弄,如鷹的眼神陰鷙暗沉,“韋爾斯利許諾了你多少法郎,讓你如此不顧代價妄圖推翻我!你什么都不是,只不過是一只穿著絲襪的狗!小偷、混蛋,喪盡廉恥!狗屎一樣的東西,也配來對我指手畫腳!” 他話音落下,塔列朗卻忽然閉了嘴,一字未駁。 他的笑意始終不曾收斂,在皇帝鷹隼般的目光下,緩緩起身,執過倚在墻角的拐杖,若無其事地走過怒氣正盛的拿破侖身邊。 他朝眾人掃視,神態鎮定自若得不可思議,如水的貴族氣質淹沒這股噴發的火山,作出一副遺憾的表情:“各位紳士們,你們看看,如此偉大的人物竟然這樣惡語相向,實在令我失望?!?/br> 他的冷靜讓皇帝的失態更甚,令拿破侖活生生成了一頭陷入狂躁的野獸,粗魯和無禮如一股瘟疫襲卷眾臣,迅速從杜伊勒里宮傳播開來。 這個階層流傳消息總是最快的,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皇帝在大臣面前的暴怒,口不擇言粗話連篇,失去一切君王該有的風度,他的威望一時開始降低。 “噢,夏爾,被波拿巴罵得狗血淋頭的感覺怎么樣?”富歇在塔列朗家的客廳里回味著皇帝的態度,微笑地看著這個淡定的同僚。 塔列朗果然愉快地笑起來,往熱咖啡上輕輕吹口氣,水霧頓時彌漫了他莫測難辨的眼:“看到他憤怒癲狂的樣子,我感覺美妙極了?!?/br> “哈哈……”富歇大笑,“把睥睨一世的皇帝拉下王座的感覺,我也等著體驗呢?!?/br> 塔列朗攪動小勺的手突然停住,隔著朦朧的水汽,兩人視線沉沉對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