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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紙黑字?”嚴祺喝一口茶,緩緩道,“這地契是正經的官府紅契,上面寫的是我祖父嚴祿的名諱,與嚴佑何干?” 常文錫道:“這等關節,在下便不知道了。在下一個外人,哪里有本事厘清府上誰是祖父誰是孫子?在下不過是做做這放貸生意的,只看字據。那當票,君侯也是看過了的,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這些地契乃質押之物,嚴佑若逾期不還錢,這地契便是我的了?!?/br> “那是嚴佑借的錢,當票上也只有他的名字,與我何干?”嚴祺道。 “話雖如此,可地契上寫的也并非君侯的名字?!背N腻a微笑,“君侯也知這田地買賣的規矩,地契在誰手上,地便是誰的。當初嚴佑拿著這地契來典當,說是從族中繼承的產業,我為防萬一,還特地去官府驗了印。驗印無誤,這地契便是真的。今日當著大庭廣眾,便是君侯,只怕也不能否認了去?!?/br> 這邊說著話,周圍一時一片議論紛紛。 嚴祺心中一陣憋悶。 常文錫說得沒錯,地契上寫的只有當初立契時的主人、眾人名姓,若主人死了,兒孫不重新立契,把自己的名字寫上,那么契書落在了誰的手上,誰就是主人。 那地契上也確實是嚴祿的名字。當年他們家離開南陽之后,這東西就放在了學塾里,這么多年都沒有拿回來過。嚴祺從前繼承了家產,手上的所有房契地契都到官府里重新交割立契,過到自己名下,唯獨這幾張地契是例外。 從前,嚴祺不管這些事,五十頃地在他眼里也從來不算什么?,F在家中情形不好,他想好好經營了,卻遇上這樣的事,著實教他惱火。 自前兩些天從京城出發,父女二人每日盡量趕路,就是為了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處置了?;氐嚼霞依?,嚴祺沒來得及歇腳,讓漪如在家中收拾行李,自己則匆匆趕到了學塾來。 沒想到,竟就遇到了這常文錫來收地。 “這地契確實是真的,但若佑郎拿去典當,也確實毫無道理?!边@時,一位族中的長輩站出來,為嚴祺辯駁道,“我們都知道,這些地,都是高陵侯家的祿太公交給學塾的,每年的產出用于資助子弟讀書的紙墨書本錢和趕考路費之類,乃是公用之物。佑郎雖掌管學塾,這學塾也是族里的,不是他的,怎么將這些地契拿出去變賣?” 眾人皆紛紛附和,指責嚴佑做事荒唐。 常文錫只笑一聲,道:“這事,諸位口說無憑,且就算是真的,在下也管不得。在下生意人,只談錢。君侯舍不得這些地契,不若拿出錢來將它們贖回去,一切好說。我要的也不多,那當票上是三十萬錢,照利息計算,零頭我也不要了,君侯今日便給我四十萬錢便是?!?/br> 這話,出來,眾人又炸了鍋。尤其是會算數的,無不感到難以置信。 倒不是因為他張口就是四十萬錢,而是嚴家那五十頃上好的田土,嚴佑竟用三十萬錢就賤賣了,當真 嚴祺臉上雖平靜,心中卻著實一沉。 四十萬現錢,對于當下的他而言,還真拿不出來。 他名下自然還有其他產業,京城的家里也有不少值錢的東西,但也須得典當變現。而先前,嚴祺為了緩解手頭的緊張,已經是典過一批了。 “四十萬錢罷了?!背N腻a笑嘻嘻道,“君侯家資億萬,誰人不知。這些地若非祖產,君侯想來也必不會放在眼里,在下不敢求別的,也想將此事速速了了,省得讓君侯心煩不是?” “這地自是要回來的,可這錢,我家一文也不會出?!边@時,一個聲音從堂后傳來,眾人看去,都愣了愣。 只見那是個十分美貌的年輕女子,看著還是未出閣的打扮,身形窈窕,烏發墮墮地梳起發髻,點綴著珠釵。 雖打扮得并不繁復,這女子卻自有一番雍容高貴的氣度,站在眾人之前,毫無怯色,一雙明眸清亮,教人不敢逼視。 即便無人介紹,聽她方才話語,堂上眾人也在短暫的錯愕之后明白過來。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嚴祺的女兒嚴漪如。 嚴祺正想著該如何反駁,見漪如出來,心中莫名一松,驀地有一種救兵到了的感覺。 漪如在嚴祺和一眾族中長輩面前行個禮,隨即看向那常文錫,道:“我方才聽足下與我父親議論,那契書上寫的是我曾祖父嚴祿的名諱,當票上寫的卻是我叔祖嚴佑。不知確切么?” 第三百零八章 官司(下) 常文錫看著漪如,聽她方才的稱呼,也明白了她的身份。 他早聽說嚴祺的長女,從前是差點做了太子妃的,但神神秘秘,就算是南陽的族親們,也甚少有人見過。沒想到他今日來一趟,竟是開了眼。 不過常文錫雖然不知道漪如問這話何意,但也并不慌,道:“確是如此?!?/br> 漪如又看向與嚴祺坐在一起的幾位老人,道:“敢問諸位長輩,這些田土,原本是我曾祖父交到了學塾里,用作資助族中子弟學業,故而契書一直存在學塾之中。此事,也確切么?” 老人們相覷,亦不知其意,只答道:“正是?!?/br> 漪如冷笑一聲,向嚴祺道:“既如此,這契書無論是如何到了當鋪手里,都必是失竊無疑。我等在此爭論許多,其實都不過是在為那銷贓的賊出主意,何其荒謬?南陽侯和佑叔祖若無暇過來,倒也無妨,父親報官便是。待官府查清是非曲直,再將那賊抓起來,清者自清,豈非大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