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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嚴祺終于回來,容氏忙向他問起此事,嚴祺在榻上坐下,神色無奈。 “我初聞此事時,亦是詫異。本想推拒,中宮卻將我召了去?!眹漓鞯?,“她說,揚州巡察使本是要給我的,可圣上看太子身邊少了可靠的輔佐之人,便有意讓王承業歷練歷練,于是將這揚州巡察使給了他。中宮覺得對我過意不去,就向圣上提議,讓我來做這副使。一來能讓我積攢積攢資歷,而來也能提點王承業,好處自是少不得?!?/br> 容氏瞥著他:“你答應了?” “中宮出面,說話又和氣,我若不答應,豈不成了我不識抬舉?!眹漓鳑]好氣,“你說的,中宮待我們家不薄,我豈可連這個面子也不給?!?/br> 容氏正要說話,忽而聽漪如在一旁道:“父親不能去揚州?!?/br> 二人看去,只見漪如那張小臉神色嚴肅。 嚴祺知道這個女兒最近主意大得很,也沒工夫呵斥,淡淡道:“哦?為何?” 漪如理直氣壯道:“玉如才出世,父親一去半年,莫非要將母親一個人丟在家里?” 容氏聞言,嗔道:“又說什么胡話,你父親是去做正事。再說了,家中到處是仆婢,哪里就剩我一個人了?!?/br> 漪如不滿道:“別人哪里比得上父親。我等半年都見不上父親,等父親回來,玉如都會走路了?!?/br> “玉如才出世,半年哪里就會走路?”容氏瞪她一眼,“大人的事,小童不可胡亂議論?!?/br> 漪如被這一句話堵回來,又急又惱,卻只能干瞪著眼睛。 夜里,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陳氏看她睡不著,打著蒲扇,嘆口氣:“此事,你不可再到主公和夫人面前去勸,給他們添堵?!?/br> 漪如不滿:“我怎是添堵?” “怎不是添堵?!标愂嫌闷焉容p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道,“這副使之事,你以為主公和夫人心里好受?主公原本可是要做正使的,卻被崇寧侯憑空奪了去。不做也就罷了,偏偏還要主公去做那副使,生生被人壓一頭?;屎笥H自出面,你父親再是不愿意,也只能將這口氣忍了?!?/br> 說罷,她有些感慨:“究竟是文德皇后不在了,若她還在,斷然不會有這等事?!?/br> 漪如忍不住道:“當今皇后又不姓嚴,做這等事有甚稀奇?!?/br> “雖不姓嚴,但嚴家可是對她有恩的?!标愂系?,“當年若不是文德皇后看中了她,她豈能當上太子妃?文德皇后去了之后,我看她對嚴家不錯,以為她念著文德皇后舊日恩情,嚴家日后總算有依靠。不想……”她又嘆口氣,“不是自家人,終究不一樣?!?/br> 漪如聽著,覺得頗是無語。無論陳氏還是嚴祺或容氏,此時的嚴家上下,對皇后有一種不切實際的信任。以至于在這事上,她選擇為親弟弟出頭而委屈了嚴祺,眾人竟覺得詫異。 這樣也好。漪如心想,早早清醒, 也省得被皇后那人畜無害的模樣蒙蔽。 可正當她這么想著,卻聽陳氏又道:“罷了,只要你能順順利利當上太子妃,都是小事?!?/br> 見陳氏又要開始嘮叨她和太子的事,漪如忙道:“阿媼可知,當初為我驅邪的那位高人在何處?” “高人?”陳氏詫異地看她,“你問他做甚?” 嚴祺的任命,很快就下來了。啟程的日子已經不遠,就在三日之后。 他此去,最少也要小半年,回來的時候應該是年節了。揚州此時還炎熱,容氏須得為他準備三季的衣裳,箱箱籠籠備了一堆。 嚴祺要離開,官署之中的事自然也要交割。 連日來,他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回到家里,都已經入夜。 這日,他正在官署中與幕僚議事,一名小吏突然進門來,向嚴祺呈上一張名刺。 嚴祺看了,露出詫異之色,待得議事完畢,忙到廂房里去會面。 只見那是個方士,須發半白,見到嚴祺,施施然行了個禮,微笑道:“君侯,多日不見,別來無恙?!?/br> 嚴祺忙恭敬行禮,道:“弟子無恙。未知半仙駕臨,有失遠迎?!?/br> 旁邊侍奉的小吏不敢怠慢,連忙端上茶來,陪著點心和時令瓜果,將案上擺滿。 這方士姓羅,人稱羅半仙。 據說,他在終南山中修行多年,參悟天機,道行頗深。今年年初來到京城,在玉真觀里坐壇講法,信眾甚多。 數月前,嚴祺的女兒嚴漪如中了邪祟,從假山上跌下來,不省人事。正是這羅半仙為她驅邪,讓她恢復神智。從那之后,嚴祺對這羅半仙十分篤信,但有不決之事,必定要向羅半仙問上一卦。 “近來,弟子忙碌,不曾赴山門拜謁?!眹漓饔H自將茶點端到羅半仙面前,問道,“未知半仙今日前來,有何指點?” 第九十六章 方士(下) 羅半仙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微笑著道:“貧道昨日夜觀天象,有些心得,特來拜會君侯?!?/br> “哦?”嚴祺道,“半仙請講?!?/br> “府上的大女君,不知近日如何了?” 嚴祺沒想到羅半仙問起了漪如,答道:“托半仙的福,小女無恙,一切如常?!?/br> 羅半仙看著他:“一切如常?與從前相較,君侯可覺得她有甚變化?” 嚴祺怔了怔。 想到漪如近來的種種舉止言行,他心中被觸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