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來都成了嫌疑人 第33節
對于北方的城市來說,八月底九月初就已經正式進入到了初秋,早晚溫度都不高,穿著這樣單薄是一定會感受到絲絲涼意的。 又是兩個月。 呼出胸口堵著的一口濁氣,她順從的坐上了警用轎車的后座,看著手腕上掛著的東西,無奈的撇了撇嘴。 好歹也是經歷過許多不可思議事情的人了,這樣糟糕的待遇,算起來還是頭一遭。 很快,有兩個警察也上了這輛警車,一左一右的將她夾在了正中間。 頂著兩道審視中夾雜著可惜、遺憾的目光,她只覺得腦袋又開始昏沉了起來。 方才不過是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配合警方的工作,現在總算是一顆懸著的心正式的落了地,是以警車開動沒多久,蔣天瑜兩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警車已經停在了江城市公安局的大院里。 她扭過頭去沖著叫醒自己的民警道了謝,低眉順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進了審訊室。 不知道是原主任雨夢的長相太過于乖巧,還是因為她對警方的配合度比較高,接下來不管是過來抽血的還是負責看管她的警察,態度都還不錯,輕聲細語的像是生怕把她嚇到。 折騰了近兩個小時,審訊室內終于恢復了該有的安靜,蔣天瑜就這樣又等了許久,這才等來了祁子昂和一位十分面熟的警員。 仔細回想了一番,對方應該叫徐立達,印象中脾氣有些暴躁。 “任雨夢對吧?”祁子昂簡單的走了一下審訊的例行程序,之后便把舞臺交給了身邊的人。 徐立達的長相看起來應該是整個重案組最具有威懾力的,再加上嗓音粗獷,脾氣不太好,光是被他不作聲的盯著,就足以讓一部分膽子小的人感到心驚膽戰了。 略微動了動被手銬固定在審訊椅上的雙手,蔣天瑜心下明白沒準這是警方故意安排的組合。 畢竟原主任雨夢只是個還沒出校門的大孩子,雖然殺了人,但是從現場來看并不像是預謀犯罪。 若是預謀犯罪,又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 這樣性格沖動的學生,或許嚇一嚇就全都撂了。 果然,下一秒徐立達眉毛一豎,‘啪’的一聲用力的把手中的文件夾甩在了桌面上,冷笑一聲:“看你小小年紀,下手倒是穩準狠,死者孫天陽可是被你一刀斃命?!?/br> “現在外面一共有十七個人證,都說親眼看到你殺了死者,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蔣天瑜被文件夾扇起的風吹的微微垂下了眼皮,然后語氣平靜的張了張嘴:“都說親眼看到我殺了人?” “那還真奇怪了,我們那頂帳篷避光效果好到拉上拉鏈后我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他們一個兩個的眼神倒好,還能看到我動手殺人?!?/br> “既然如此,怎么我從帳篷里出來之后,十幾個人才好像見了鬼似的,一個跑的比一個快?!?/br> “警察叔叔,我要向你們舉報,他們這可都是在作偽證,要負法律責任的!” 被稱為‘警察叔叔’的兩個人:“……” 徐立達有些不確定的黑了半張臉,實際上剛才外面的學生們也都叫過他警察叔叔,但是他怎么就覺得這四個字從這位的嘴巴里說出來,重音落的那么不對勁呢? 就好像真的是在嘲諷他年齡太大。 咚咚咚。 祁子昂用指尖輕輕的、無意識敲了兩下桌面,順勢抽出一張報告單放了上去,打斷了二人之間那有些像是在較勁的對視。 “這是你的血液檢驗報告單,結果是你的血液中含有著一定劑量的mai角酸二乙酰胺,也就是市面上常見的致幻劑的主要成分?!闭f到這,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拉到了滿格。 “任雨夢,你嗑藥了?” 蔣天瑜呼吸一滯,盯著那份報告單出了神。 第40章 “我沒有嗑藥?!彼Z氣堅決的回道,末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至少不是我主動吃的這東西?!?/br> “你也不用太緊張?!毙炝⑦_坐在那里,和祁子昂一唱一和:“你們這些學生都還年輕,聚在一起肯定高興,氣氛熱烈下頭腦一昏,犯點小錯很正常?!?/br> 未曾想蔣天瑜繼續搖頭,表情嚴肅而又認真:“我真的沒有吃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br> 見對于這點問詢無果,祁子昂也不打算在這上面糾結太久,轉而問道:“那不如來說說,你和孫天陽之間的事吧?!?/br> 他的問題中并沒有‘殺人’等字眼,為的就是讓眼前的小姑娘盡量保持情緒上的平和。若這個案子真的是激情犯罪,對方體內還含有違禁藥品,雖然現在殘留的量應該已經不多了,但還是盡量避免麻煩為妙。 “我和他……”蔣天瑜皺了皺眉,像是在仔細回想著什么,過了好半天才接著開了口:“我和他就是一個社團的,能有什么事?” 對于她說話時候的斷斷續續,祁子昂和徐立達都認為是服用那些藥物之后常見的后遺癥反應,所以兩個人都是極有耐心的等待著,并未進行過多的催促。 “據警方了解,你們前去野營的這十九人,每兩個人就準備了一頂帳篷?!逼钭影赫Z氣毫無波瀾的復述著之前從另外那些學生處得到的信息:“不過大多數都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br> “如果你們兩個之間沒有什么事,又為什么會出現在同一頂帳篷里?” 對啊,為什么? 蔣天瑜的兩個眉頭,這會兒幾乎都要擰到了一起,她發現原主任雨夢的記憶,存在著很長一段的空缺。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她的到來造成的,還是因為原主曾經攝入過含有致幻劑的東西所產生的后遺癥。 “我記不清了?!弊罱K,她只能實話實說。 徐立達聞言從鼻子里擠出一聲輕哼:“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為什么和死者起了沖突,又為什么殺了他,這些你都一概不知?” 沒想到,蔣天瑜還真不客氣的點了點頭:“確實都沒有什么印象?!?/br> “不過我覺得,警察叔叔倒是可以順著我體內的致幻劑成分查一查,畢竟我也蠻好奇這東西是怎么進入到我的身體里的?!?/br> “還有,不如你們科學的計算一下,我在當時究竟攝入了多大的劑量?!?/br> “那個劑量究竟是會使我high起來瞬間變身為一只野獸,還是會讓我兩眼一翻、人事不知?!?/br> 徐立達被她頂的一哽,側過臉去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家的隊長。 是他再次產生了錯覺嗎?怎么覺得眼前這個學生對警方的辦案流程特別的懂,仿佛確定他們在初次審訊的時候并不會掌握太多的證據,更不會拿她怎么樣似的。 祁子昂自然要比身邊的人淡定的多,他唇角不著痕跡的動了動:“多謝任同學的提醒?!?/br> “經技術科的檢測,你手中握著的那把刀,上面只有你一個人的指紋,刀身也與死者身上的傷口一致,且上面的血跡就是屬于孫天陽的?!彼p手環胸,下巴微微抬起:“對此,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聽完這話,蔣天瑜復又垂下了眸子,大概幾秒鐘后,她被拷在審訊椅上的右手忽然虛握成拳。 “從我醒來之后,我就是一直這樣抓著那把刀的,姿勢沒有變過?!?/br> 她所回答的似乎和對方所問的,有些驢唇不對馬嘴。 祁子昂對此的回應則是起身收拾好桌面上散落著的報告單,順便還囑咐了一句:“要是覺得不舒服,記得叫人?!?/br> 言罷,他便轉身走出了這間審訊室。 徐立達自然是要跟上的,當確定審訊室的門關嚴實了后,他加快腳步沖到了男人的身側,有些不解的問:“技術科那邊不是說,兇器上的的確確只有她一個人的指紋嗎?這算是鐵證了吧,配合那么多目擊證人的證詞,我看這孩子是逃不脫的?!?/br> 說著,他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就算想借著致幻劑的幌子什么都不說,也沒用,物證總是要比人的自我辯駁更為有力量?!?/br> “還有,她最后那句話什么意思?”他有樣學樣的抬起了右手,做了一個虛握的姿勢,平常兇橫的臉上此時掛滿了不理解。 “我覺得她是在試圖提醒我們?!逼钭影汉喍痰幕貞藥讉€字,隨即抬起手按下了電梯的上行鍵。 “提醒?”徐立達站在原地有些發愣,待到電梯來了,才忙不迭的跟在對方屁股后面也上了電梯。 看著亮起的樓層按鍵,他估摸著自家隊長是要去技術科。 噠、噠、噠。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內回蕩著,下一秒,門上貼有‘刑事技術科’字樣的棕色實木門就被推了開。 “祁隊,徐哥?!闭陔娔X旁邊擺弄著什么的、戴眼鏡的女人抽空打了聲招呼,旋即就又埋頭去忙活自己手頭的事兒了。 “嗯,張姐,我想再看看有關昨晚這起殺人案的兇器檢測報告?!逼钭影菏猪樖值陌盐募A扔在了一邊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捏了捏眉心。 被稱作‘張姐’的張葉在鍵盤上最后敲擊了幾下后便站起了身,繞過位于實驗室中央的大桌子,走到了另一面。 手中拿著報告單往回折返的時候,她還無意識的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兩個倒是快,剛把任雨夢的血液報告單拿走,這就審完了?” “怎么樣,撂了嗎?” “撂個屁?!毙炝⑦_一邊畫圈搖晃著腦袋,感受著頸椎處發出的嘎巴一聲脆響,一邊抱怨道:“如果每個犯罪嫌疑人都能主動承認罪行就好了,這樣我們的工作量就能減少一大半?!?/br> 張葉失笑搖頭,將手中的幾張報告單遞給了椅子上的人:“刀柄上的指紋很清晰,比對工作完全沒有任何的阻礙就順利完成了?!?/br> 祁子昂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兒后,用眼神示意徐立達從證物桌上把那把匕首拿過來。 然后他學著方才蔣天瑜的模樣,拳眼朝上拳心朝下,將刀柄握在了手中,刀尖垂直向下。 “和任雨夢本人說的沒錯,刀柄上這幾枚指紋的確符合她案發前后握著的姿勢,而且剛剛張姐也提過,指紋清晰沒有移位,證明她的確沒有中途更換過握姿?!?/br> 祁子昂這沒頭沒尾的一番話,讓其余二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祁隊,你這是……”徐立達拉長了聲音問道。 祁子昂回過神:“徐哥,你給法醫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br> 說完,他繼續仔細端詳著手中的那把匕首,更像是在喃喃自語的說著:“現在能夠確定的是任雨夢全程都是這樣握著兇器的,那么假設案發當時她和死者面對面的站著,這樣刺過去動作是不是有些別扭?” “當然了,也不排除她站在孫天陽身后,雙手環住對方這樣刺下去,或者死者仰躺在地面上,她或跪在其身邊,或在其正上方出的手?!?/br> 徐立達剛剛打完電話,聽了一會兒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祁隊,你是想做一個案發當時兇手行兇過程的一個模擬分析?” “順便確定一下任雨夢和孫天陽當時的位置,看看是哪個動作的角度最符合死者胸前傷口的情況?” 刀具從不同方向、不同高度、不同角度刺進人的皮rou,都會形成不一樣的傷口性狀,若是能夠還原出來案發當時的真實情況,對于他們下一步的審訊工作也將是一大助力。 接下來幾個人一拍即合,以張葉為主導,在一臺電腦前聚做一堆,進行著一遍又一遍的實驗。 直到外面的太陽從正當空到徹底下了山,光線也由原本的明亮轉為了昏暗,技術科的實驗室內依舊有‘滴滴滴’的電子音在有規律的響著。 徐立達和法醫這會兒已經在旁邊仰頭坐在椅子上睡了過去,祁子昂則是站在證物桌便,不知在觀察著什么。 忽然,張葉屁股下的椅子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緊接著便是一聲無奈的嘆息,略顯煩躁的用力敲了敲鍵盤后,她開了口:“祁隊,這可是最后一個任雨夢可能做過的動作了,要是再和死者胸前的傷口角度不符……” 回應她的,是祁子昂不輕不重的一聲‘嗯’。 沒過多久,張葉就又脫口而出一聲‘靠’,果斷從椅子上起了身:“祁隊,若是以任雨夢那個握著兇器的方式,不管用什么姿勢都無法造成孫天陽胸前傷口的性狀!” 徐立達和法醫眼下也被她弄出來的動靜驚醒,均頗為詫異的望了過來。 揉著有些惺忪的睡眼,徐立達覺得奇怪:“怎么可能?案發時,在場的十七個目擊證人都表示沒見過其他人出入那個帳篷,不是任雨夢殺的,又會是誰?” 祁子昂微微瞇起一雙黑眸,伸出手在其中一個證物袋上指了指,那里面裝的是案發當時任雨夢身上穿著的衣服。 “繼續確定一下衣服上面的血液分布是否符合殺了孫天陽再把刀ba出來后,血液噴濺的規律?!?/br> “盲猜應該也是不符合的?!彼f到這,略微沉思了十幾秒,然后又沖著張葉道:“麻煩張姐再往回推一下案發當時任雨夢體內致幻劑的含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