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河夜航 第8節
書迷正在閱讀:一不小心混成最紅廚娘、全家穿書成大佬后我爆紅了、漂亮知青返城后[穿書](七零年代小廠花)、重生九零追妻進行時、錯撩豪門大佬后我翻車了、穿進年代后娘文我罷演了、騙魔尊去當佛子以后、穿書后我靠異能暴富爆火、迷戀你久沉淪、噓!不要給他開門
同桌一愣,不屑地笑起來:“我聽說能考進去的都是關系戶,家里都有錢有背景的。要不然就是已經在娛樂圈里有名氣的童星。你這兩頭都不沾,做夢吧?!?/br> 做夢吧。三個字擲地有聲,擊碎了教室里的白熾燈。 開關再次亮起來時,她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只不過眼前的表格變成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rou面。窗外的天色是亮的,車水馬龍的街景在浮動。 桌對面坐著一個和她相貌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埋頭吃面吃得滿頭大汗,抽空看她一眼,含糊說:“你怎么不吃?!?/br> 她搖頭:“沒什么胃口?!?/br> “不是都快高考了嗎,這個時候就別逞強,快吃?!迸舜蛄藗€嗝,擦著嘴說,“對了,志愿想好沒有?” 她正想開口,女人截住她的話,完全不關心她的想法:“我和你爸通過電話了,商量了下,覺得女孩子去讀師范類大學挺好的。讀個英語什么的,別去讀小語種,不好找工作?!?/br> “……” “能當個老師最好了,安穩。你知道我和你爸現在都各有家庭,很難照顧到你,你阿嬤阿公年紀也大了,以后的路你得靠自己啊,千萬不要任性?!?/br> 一口沒動的牛rou面騰著裊裊熱氣,白霧彌漫到空中,把女人的嘴臉都遮蓋住,整片街景都模糊成光暈。 光暈盡頭,有個聲音遙遠地傳來:「姐,你該起來去妝造了——」 婁語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身下是窄小的底艙船鋪在搖晃,游輪已經起航,其實這種海上的搖晃感非常輕微,但她總覺得不安穩,連帶著夢境也是。 睜開眼,她注意到床頭再往上有一片小小的圓形舷窗,也是整片底艙唯一通向外界的開口,雖然打不開,但透過玻璃片能眺望到蔚藍色的無垠海面。 怪不得破碎的夢境被一扇窗戶串聯起來,大概只是睡著前隨意一瞥到的,就被潛意識記下了。 這么想,人的潛意識真像一片未知宇宙,藏著太多自以為不在意的,或者自以為忘記的碎片。而夢境是一架天文望遠鏡,讓人能夠偶爾窺探到一絲秘辛。 但婁語對自己的宇宙沒有探究的欲望,舍棄的部分就不該再冒出來。如果可以,她希望人能永遠不要做夢。 栗子以為婁語沒有醒,又輕輕叫了她一聲。 “來了?!?/br> 她翻身下床,神色帶著幾分疲倦。 婁語趁著第二次換造型的間隙又短暫地瞇了片刻,加上腮紅的修飾,上完妝后整個人再度煥發著熠熠神采。 她的形象和上午錄制時已完全不同,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吊脖開衩禮裙,頭發松松挽起,頸間綴了一串珍珠項鏈。 燈光下,珍珠的顏色和大腿開衩處隱約的肌膚無差。 婁語慢條斯理地戴上蕾絲手套,起身準備前往宴會地點,化妝室的門口卻插了一張卡片。 「第一日:神說,要有光?!?/br> 卡片上篆刻著一行字。 她翻過來,背面寫著:這是夜航船啟程的第一夜,誰會是你今夜的命定之人? 規則:請在空白欄寫下你期望的名字,并在宴會開始前先一步到達紅寶石的主餐廳里躲藏,等待你的舞伴。如果期望相符,雙方都會拿到50分值。 這張卡片是臺本里未出現過的流程,為了確保他們不能事先通氣,節目組在競技環節上都進行了保密。 這個聽起來不就是捉迷藏? 婁語沒有過多猶豫,唰唰兩筆寫下“姚子戚”,寫完后將卡片展示給后頭跟著的攝像看。 她在心里盤算,眼下有沒有可能給姚子戚通風報信。眼下攝像將會一直跟著她去主餐廳,杜絕一路上作弊的可能。 傷腦筋啊。 婁語來到紅寶石主餐廳時,黃茵花和鄧婧也正好到達,三人站在偌大的餐廳內,一時間都有點茫然,不知道該藏哪兒。 作為游輪內的主餐廳,它總共有三層樓高,節目組以防她們藏太深,規定了躲藏的區域只在一樓。 一樓的大廳空蕩蕩的,撤掉了桌椅,可供隱身的地方并不多。 婁語掃視一圈,看中了擺放在角落的歐式長條時鐘,它上身是走動的終盤,下面的部分是可以拉開的柜子。 打定主意,她走過去時故意崴了下高跟鞋。 大廳鏡頭外的工作人員看到婁語踉蹌,一下子有點慌張,在旁等候的栗子趕緊沖上來扶她,詢問有沒有扭到腳。 婁語切掉麥,背著鏡頭壓低聲音道:“轉告姚助,我在鐘表里?!?/br> 栗子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點頭。 她脫開栗子的攙扶,打開麥說自己沒大礙,栗子嗯嗯點頭,說姐以防萬一我去拿藥膏,轉身跑出了餐廳,非常上道。 婁語放下心,正要繼續往鐘表走,卻發現在她磨蹭的這個過程中,有個人快她一步,拉開鐘表的柜門正要鉆進去。 ——是黃茵花。 婁語傻眼。 若是和黃茵花去搶這個位置就很不體面,鏡頭外不知情的觀眾就會覺得她無理取鬧。 現在再把栗子叫回來也晚了…… 婁語扶額,臉上的痛苦落在看直播的觀眾眼里,都理解為她剛才那一腳扭得特別狠。 【嗚嗚嗚嗚太難為姐了,這不是刀尖行走的美人魚是什么!】 【也可能是瘸腿錫兵】 【滾啊】 【前姐夫速速來救駕,復婚的大好時機就在眼前了】 婁語這下子也無能為力,工作人員已經在鏡頭外打手勢希望她盡快藏起來,就差她了。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躲到一個聞雪時不會去找的地方。別成為他的舞伴。 這樣,今晚最好的結果就是她被周永安找到,那么三對都會被拆開來,誰都別想到拿到那50分。 婁語看了一圈,視線落在右側角落里的黑色鋼琴上。 沒有多少猶豫,她直奔那里,縮進鋼琴鍵盤下方的小空間。這一側正好是對著墻壁的,需要走到鋼琴附近查看才能看見。 沒等多久,餐廳里傳來了男士們進來的動靜。以婁語的角度,看不見,只能靠聲音猜測他們的走動。 腳步聲一直都很遙遠,沒人朝她的位置過來。 緊接著,她聽到了姚子戚的一聲驚呼。大概是他摸到了鐘表的位置,卻發現藏在里面的人居然是黃茵花。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sorry。 彈幕對這個結果也相當失望,七樓粉和雪花粉都哭天搶地。 【這什么sb環節我不滿意重新來嗚嗚嗚嗚】 【我晚飯沒吃就來蹲直播為了吃口熱乎的精神食糧,為什么要讓我吃屎?】 【雖然但是我還是撿到垃圾了,剛才姚子戚看到鐘表里面是櫻花的時候表情好奇怪哦】 【這么一說我也撿到了,肯定不是自想見的人吧,失望了】 【那讓聞雪時找到我姐吧,我想看換夫play】 【周永安給我沖!我們這對小情侶還有希望?。。?!】 【靠,周永安你沖錯方向了??!別沖去鋼琴那啊啊啊啊啊啊啊】 婁語縮得腿都險些麻掉時,終于聽到皮鞋的腳跟踩在大理石的聲音朝這里逼近。 懸浮的心臟驟然被這幾聲腳步掐住,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開始細小地戰栗。 會是誰呢? 大概率是周永安。 婁語雙手環抱著自己,在這真空的等待中靈魂脫殼,飄回到二十二歲那一年,夏天快結束時的時候。 她從電影學院畢業,同學中有人早早進組拍戲,有大主演有小配角,也有人識時務地轉行做直播,日進斗金。而她呢,夾雜在兩者中間,既接不到角色,又持續固執地碰壁。 快要堅持不下去時,她有幸進了一個大導演的電影劇組,《昨日之詩》,雖然是去做女主演的光替。 光替,燈光替身。是指正式開機前,在打光布燈時幫演員走位的替身。因為調試的時間很漫長,當然不能讓大牌在那里干站著。于是就需要像她這樣的小角色,一切就緒后替身再撤下,換演員上場。 因此,只要身形像就可以了,演技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反正不會出現在正式的鏡頭中。 當時的男主演光替,就是聞雪時。 雖然見到他的第一面婁語就認錯了——實在是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這種漂亮具有一種偷走時間的殺傷力??吹降娜硕紩槟请p眼睛所停頓,幾秒或更多,時間就不可抗力地被偷走了。 瞄到他的皮相,婁語下意識斷定他必是參演電影的某位新人演員,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內心充斥著羨慕。 同樣是新面孔,別人可以站在鏡頭前,她卻只能在過場時分成為主演的影子。老天爺真是不講公平。 但這個新演員很努力啊,沒有他的戲份,他還一直在邊上看著,加上底子優異——以后一定會成名的。她這么想。 直到執行導演把聞雪時叫到關機的攝像機前,讓他走到在某個位置,她這才震驚地后知后覺,居然,這個人和自己是一樣的。 執行導演緊接著把她也叫過去,讓她在他面前站定。 周遭是流動的片場,場工忙活著調整燈光,攝助跟著調整機位,美術布置道具,大家各司其職。 只有他們是兩個無用的,可以被隨意呵斥擺布的工具人,保持一個姿勢站著,連頭都不能隨意動,會影響到周遭的調試。 夏末的天氣還是炎熱,棚里沒有空調,她的站位需要離光很近,打光的燈各個角度長時間地烤著,她變成一顆被扔進微波爐的奶油蛋糕,背上很快溶出細密的汗,接著是額頭。 她略顯狼狽的姿態盡收對面人的眼底。 可他的目光很冷淡,像攀上極寒山頂時頭頂驀然吹來的一陣風。 這股冷風卻將她吹得更熱了。 她悄悄摸索口袋,尷尬地發現自己沒帶紙巾,只能任汗滴到眼睫。 其實只是很簡單地開口問工作人員要一張紙巾的事,但那時候的她還很不機靈,對劇組非常陌生,學不會自來熟。也怕打擾到別人的工作,就默默忍著。 因此,她更不想以這種姿態和那雙漂亮的眼睛對視,視線就停在他的喉尖。 那里長著一顆小痣。 很奇怪,今時今日回想起十年前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立刻想起來的,居然是他喉尖上那一枚小小的痣。 大概是緣于他們誰都沒向彼此搭腔,她就一直盯著那顆小痣直到調試結束。 而那個從頭至尾都沉默的青年,在第二天的片場,依舊沒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