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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五年,又為充滿生機的一年,這一年,裴如觀于蘇州屆滿,攜女回京,歐陽芾頭次見到穆知瑾的女兒,恍惚在她眼中看到了穆知瑾的生命,隨后王安石上書舉薦裴如觀在京任職,裴如觀因試館閣通過,自此入了館閣為官。 同年,馮京回京任翰林學士侍讀,糾察在京刑獄,曾鞏經由歐陽修舉薦至京師擔任館閣???、集賢校理。 這一年,蘇軾、蘇轍守孝期滿,回京后朝廷予以任職,然二人未即刻赴任,而是在京準備制科考試。 正謂,你方唱罷我登場,山雨欲來風滿樓。 又謂,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第44章 晨光映射,流云如絮,辰時甫過,御街兩旁的廊道下賣著各式各樣早食,鋪里飄蕩著熱騰騰的炊煙。歐陽芾隨意撿了處攤子吃了碗軟羊面,而后提著一盒栗糕往溫家畫樓去了。 溫儀自歸娘家后便重cao舊業,仍幫其父溫厚之打理畫樓生意,她是耐不住閑坐在家的人,這一點深為歐陽芾所佩服。 溫厚之在門口瞧見歐陽芾,和顏道:“歐陽娘子來啦,來找四娘的吧?!?/br> “是,溫伯父好,”歐陽芾將手里栗糕提起,“這是給您和四娘買的糕點?!?/br> “唉,你這孩子,說了不必這么客氣,還回回帶些小食來,我又不慣吃甜的,最后全裝了四娘肚子里?!?/br> 歐陽芾笑起來。 “誰在說我壞話?”溫儀聞聲從里間步出來,面上笑靨如花。 溫厚之道:“你們姊妹聊,我有事出去一趟?!毖粤T跟溫儀交代兩句,便先離去了。 溫厚之近來對歐陽芾愈發和善,大略是因此前她在溫儀困難時盡心幫助的緣故,歐陽芾還記得溫儀方歸娘家時,溫厚之出屋來迎她們,那雙望向女兒的眼里混合著疼惜、歉疚,還有許多復雜的情緒,諸多情感交織使那雙眼仿佛蒼老了十載,最終卻也只化作一句:“回來就好......” 溫儀歸來后,歐陽芾亦拾起從前事業,定時與溫家畫樓供畫,也算得一項日常工作,有時是她自己隨心而作,有時是由客人定制的命題畫,唯一區別大概是得到的報酬比之從前多了許多。 歐陽芾曾希望自己成為畫師,目今果真成為了畫師,卻未給她帶來過多喜悅,閨中女子喜愛買她的畫,士子們對她的畫不乏欣賞,卻出于一些心理,鮮少買回家中,歐陽芾對于自己無法改變的事并不很在意,然為了幫溫儀多掙錢,也幫自己多掙錢,兩人合議后決定,某些畫作完后便不押字了,如此無名無姓地擺在店里,反引起不少識畫者的注意,愿將其購回家里。 有人好奇心起,詢問畫師姓名,溫儀也僅道句,“是位不世出的畫師罷了”。 溫父辦事回來,溫儀便得空與歐陽芾出門去,這日是大相國寺每月五次開放萬姓交易的日子,寺院門口擺售著各類飛禽貓犬,溫儀近來喜愛起動物幼崽,老想搞只貍奴回去養,還攛掇歐陽芾與她一起養。 “我夫君不喜貓犬,若我貿然拎一只回去,他會將我一起攆出家門?!睔W陽芾冷靜拒絕。 “算了罷,他會攆你?”溫儀嗤道,“你哪日帶只回去試試,我們打賭看他攆不攆你?!?/br> “改日再說吧?!睔W陽芾糊弄過去。 兩人于寺廟內一道上了香,為家人祈求平安,后購了些雜食,過了晌午也不覺餓,溫儀給星兒買了頂額冠,順帶建議歐陽芾也給王雱買頂幞頭,歐陽芾推說不用,她叔父買給王雱的頭飾玩意兒已堆成小山了。 臨近申正時刻,兩人方道了別,歐陽芾在回家途中還不忘去趟茶鋪購買新茶。 穆知瑾的父親近來生意愈做愈好,去歲又開一家鋪子,正在太學附近,歐陽芾便總去他家買茶,鮮少再去別家,一來二往,與照看店面的穆五郎也混了臉熟,遠瞅著她進門來,原本招呼著其他客人的穆五郎向她問候道:“娘子今日來得有些晚了,最后一點散茶已賣光了?!?/br> “啊,”歐陽芾不由嘆惋,“不要緊,那我明日再來吧?!?/br> “娘子也可看看團茶,今年新上的臥龍山茶,鮮嫩清香,口感正宜?!?/br> 歐陽芾苦笑:“我倒是愿意喝......”卻怕某人喝不慣。 一語未竟,面前著身素凈袍衫的客人這時回了頭,望向她的眼里帶著意外之色: “二娘?” 歐陽芾目光與他對上,怔了。 馮京視向手里最后一罐散茶,晃了晃神,便笑了,對店家道:“既然這位娘子專為此茶而來,便予她罷?!?/br> “這......?”穆五郎看看歐陽芾。歐陽芾忙道:“不用,你先來的,你拿去就好,我住得近,明日再來一趟就是?!?/br> “如此豈非麻煩,我恰巧途徑此地,并非為這茶而來,稍后再去別處購些亦可?!瘪T京還欲讓她,被歐陽芾連連推拒,無法,只好收回。 “馮先生是近日方回的京么?”歐陽芾問。 “已有月余了?!瘪T京露出微微笑容,應答道。 “我觀朝報了,恭喜馮先生升了翰林侍讀——雖然是遲來的恭喜?!?/br> 馮京又一陣意外,她竟注意到他?!?.....哪里?!?/br> 兩人出了茶鋪,立于道旁不溫不淡地寒暄著,言語中多具分寸。 “我聽聞了你的事?!?/br> “甚么事?” “活板印字,”提及此事,馮京眼里閃現出笑意,“官家于國子監試印教書千冊,用的便為活板之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