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贅婿首輔 第273節
“我就沒見過,誰家爺們這么糟蹋自己媳婦的?!?/br> 村里人嬸子婦人狠狠說了一通懶漢,也是給花娘出出氣,幸好大老爺抓到了賊人,不然就是花娘回來,這日子也不好過。 “以后可不能這般了,對著花娘要好一些?!?/br> 懶漢被七嘴八舌說的煩躁,窩窩囊囊的蹲在那兒,話都沒一個,最后憋出一句:“等人治好了回來再說吧,我也不是白揍她,連個錢都看不好……” 此時全村人,連著懶漢自己都沒想過,人回來是回來,但不是回來繼續過窩囊日子的,而是—— “和離?!被镱^纏著厚厚紗布同男人說。 她回來進院子,男人沖頭迎過來,花娘害怕的閃躲,以為又要打她,打是沒打,聽到男人說屋里臟死了,餓死了,要她洗衣做飯,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花娘說看病喝藥—— 沒錢,少惦記我的錢,那些貴人吃藥都貴價,你這賤命用的上那么貴的藥…… 花娘聽著耳朵里的話,心里長長的吁了口氣,本來一路上的忐忑打鼓,這下說話倒是扎實了。 “和離,大娘歸我養?!?/br> 懶漢壓根不知道啥叫和離,還想錘花娘,說了半天傻站著,趕緊做飯去啊??伤惶?,才看到院子外頭跟著進來的還有上次打他的。 這、這…… 懶漢不知道啥叫和離,那便說清楚道明白?;锘貋?,左鄰右舍都來噓寒問暖說好話,沒成想聽到這么嚇死人的事。 “啥東西?花娘不跟懶漢過了?” “她不跟懶漢過還想跟誰過?別是外頭真的有——” 黎春眼神掃了過去,剛說花娘外頭有人的村民立刻閉了嘴,想起來說要鉸了他們舌頭這事。 花娘外頭沒人,也沒失了清白,就是不想和懶漢過了。 懶漢自然不肯,又是翻了天了,又是你這種不干凈下賤的離了我你還能跟誰? “離了你我才有好日子過,我跟你這么多年,地里活我干,屋里活我還干,遇了事了不像個男人能頂在我前頭,打了我,嘴里不干不凈攀扯我,你就說說你算什么男人!”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跟了你,跟了什么?” “日子跟你過不下去,我還能有工錢,還能養好大娘?!?/br> 花娘也是逼的,這些年的血淚委屈今日抖了個痛快。村里人聽了,理是這么個理,可咋能說不過就不過了,就只聽過男人休女人的,就沒聽過女人把男的休了的。 這咋成嘛。 上了年紀的婦人還勸花娘,說懶漢知道好歹了,這和離不過的話可不敢說,你離了這地兒連個瓦片遮身都沒有—— “有的。昭州城內有一處救濟院,專門給和離婦人、被丟棄的孩子,無處可去的昭州百姓遮風避雨的地兒,這地方我管著,有地方住,有被子蓋,有飯吃?!崩璐涵h視了圈,“誰還有問話?” 眾人皆是愣住了,堵的沒話了,可也不成不對。村中老人、村長都是指天大罵,說花娘這個要糟了天譴報應的,還罵黎春是精怪,出來壞人家家里的。 今日自然是和離不了。 文的來不了,那便來武的。黎春當日同花娘回去,受著背后村中人唾罵,黎春握著花娘的手,說:“這才是開頭?!?/br> “我不怕?!被锊挥X得怕,“我挨打挨餓地里刨食大娘掉水里時,又不是他們過我這樣的日子?!?/br> 然后第二日,衙門來人了,衙役進村,直接將懶漢綁了起來。懶漢嚇得腿軟身軟,跪地也被扯上來,綁了就壓著拖著去城中。全村百姓自然是跟上。 別看村里平日瞧不上懶漢,可懶漢是他們張家村的人,是張家村的男丁,若是犯了什么罪那活該,若是因為一個娘們提和離休夫,那就衙門捉人,這可不成,就是青天大老爺也沒帶這樣糊涂的。 動靜大,昭州城的百姓自然也是瞧熱鬧。 衙門外沒一會圍了不少瞧熱鬧的人。曾經昭州百姓愛戴的顧大人,這一次當了回‘不顧民意’的糊涂官,坐在堂前,肅穆一張臉,驚堂木一拍,百姓們皆是安靜下來了。 花娘同張賴漢和離事,昭州百姓——站在這兒的都是知道的差不離了。顧兆讓師爺再念了一遍原委,直接判了官司。 “本官宣定張氏花娘與張懶漢和離?!?/br> 花娘嫁了人那便隨夫姓了。 顧大人一揮手,師爺是即便再不情不愿,可官大許多壓死他啊,當然是拿了寫好的和離書,讓堂下倆人按手印——他活這般大,就沒見過當官的逼人家夫妻二人和離的。 這都是什么事啊。 張家村的村長在門外喊冤,高聲說不能和離不能和離。 “誰人喊冤?你是花娘?是你挨得打?既然不是,你喊什么冤?!鳖櫿资墙o了一次機會,讓速速退下。 可村長哭的不成啊,說不成規矩,自古沒有這等的事—— “來人,押著鞭十下,擾亂堂上紀律?!鳖櫿走@次不留情面了,他鐵腕一言堂,“本官同你們認識的官老爺不同,說離便是離。說道理如今你們聽不懂,只認一點,本官上任以來,地里糧食如何?百姓收成如何?出行如何?” 那自然是好啊。 可、可這拆散人家夫妻倆的事—— “張懶漢家暴毆打花娘成重傷,吊到衙門外,掛半日,鞭三十?!鳖櫿讈G了令牌,讓速速斷。 這下所有人嘩然了,有人不服,可知道再替那男子喊冤定會和村長一般,只是梗著脖子問:“那要是女子毆打男子呢?顧大人別是偏幫了女子?!?/br> “夫妻二人,動手嚴重毆打人致殘致病危,只要苦主告上衙門,一律判和離,女子哥兒鞭二十,男子鞭三十,皆掛衙門外頭半天?!鳖櫿啄抗鈬绤柨聪蜷T外說話的,“若是你問為何女子哥兒只有鞭二十,那不如問問,為何男子修路多拿幾文?!?/br> 男子打三十鞭下去能熬住,就是皮開rou綻養一養也能活下去,這輪到女子哥兒身上沒準有性命之憂。說到底是和離案件,又不是刑事案,不能真要了人性命的。 “還不速速行刑?!?/br> 顧兆喝堂中衙役,這下沒人耽誤耽擱了,甭管你叫冤的哭訴的,嘴一堵,拉到外頭吊起來就鞭,堂上張家村的村長也挨著鞭,十下,一下都不少。 這判案簡直是速度之快,人拉到了,三兩下就判完了,誰否定誰不樂意,那就打就完事了——村長唉喲唉喲叫聲還響著是例子。 說句不好聽了,在昭州,山高水遠,當官的一把手那就是土皇帝,封建時代顧兆要是孜孜不倦用人權感化,什么男女平等、家暴不對,那就別干事了,說不通的。 直接上來判,不服,打。 強權壓著,腦子未開化的,只要遵守便是,以后慢慢來,例子多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教育如今也有了,四年、五年,一代代的跟上,總會知曉的。 衙門外懶漢即便是嘴被堵著,哭的也慘,花娘這會早都嚇傻了嚇得腿軟了,不知道為啥和離就成了這副樣子了,她就是想和離不和男人過下去了,可沒想著會打男人。 等她求大老爺網開一面別打了。 顧兆:“我見你是苦主給你一次機會,再哭求擾亂本官判案,你也吊門口鞭十下,打死了你女兒正好不用養了?!?/br> 花娘當即不敢哭訴求什么了。 可眾人見了,這會也說不出顧大人偏幫花娘了。 顧大人這是‘殺紅了眼’,一意孤行,誰來都不頂用。眾人瞧著可憐,可誰也沒膽子替懶漢說一句好話,唯恐撞上了顧大人這塊鐵板,順便賞你幾鞭子,那就不是玩笑話了,真打啊。 花娘張懶漢和離案可謂是千古奇聞,不消片刻,傳遍了整個昭州城。自然是說什么的都有,但此時這個環境下,大部分的言論都是:即便懶漢不該打媳婦兒,可那花娘也太沒婦德了,怎么能和離呢。 也有男子罵花娘,說花娘要遭報應,指定要凄苦一生。 結果第二日,衙門出了告示,衙役自然是熟門熟路的敲鑼打鼓開始念——救濟院。 救濟院是昭州官府所建,收留收容和離無處可去的婦人、夫郎,被丟在路邊棄養的嬰孩,實在是沒有活路走的昭州百姓,不拘性別、年齡…… 陳婕為院長,黎春副院長,享受昭州衙門工錢補助。 這告示不僅是昭州城念,還傳達下去,昭州城外的村子,底下五個府縣,府縣下的村鎮,以花娘懶漢和離為例子—— 陳二娘說:“還有我,既是昭州百姓要罵,不配做婦人,那便先罵我,我是頭一個和離的?!?/br> 于是便寫了知州千金同木府縣令和離案例。 顧兆想了下,決定開第一期的抵報,自然是他動了個念頭,由底下的人辦——找到了學校任職的老師。自然是遭遇了些,這五位文人老師滿懷復雜的眼神,到也不是譴責,就是想說啥,又不知如何說。 “各位可是因為和離案?”顧兆先提了出來。五位見了他,沒破口大罵指著他鼻子說丟了讀書人的臉,或是違背天地陰陽傳統規矩如何如何,那就是說明還有的講。 顧兆給親自倒了茶,其他五位自是稱不敢。 “五位老師在學校教了這些時日的書,學生可好?跟著以前私塾中的學子比如何?”顧兆問。 梁進士說:“女子哥兒多是文靜嫻雅,雖不及科舉讀書人課程繁重,可也上心?!?/br> 一言我一句。 杜若庸則說:“這些女郎哥兒坐的住,比我想象中要有耐力,也不怕吃苦,愛干凈,書中道理淺顯學的也快?!?/br> “顧大人有話不如直說吧?!庇腥诵闹袑︻櫿缀碗x案還是不贊同,語氣帶刺,有本事也打了他吧。 顧兆則道:“我以為五位老師自愿來學校教學,且帶了學生這么段日子,也該不在意世俗眼神,是有教無類真的想傳播學問知識的?!?/br> “若是昭州不辦這個學校,走遍大歷,沒一處能容女子哥兒學習的地方,私塾不說到處可見,可男子上學,不管是識字也好,還是科舉,邁出去第一步總是比女子哥兒要方便?!?/br> “讀書明理,該斷對錯,而非因為你是男子就該處處皆對?!?/br> 顧兆問:“五位家中若是有女子哥兒,以后所嫁非人,整日勞作撫養孩子不說,還經常遭遇毆打,其丈夫言語編排污蔑清白,你們又是如何?勸自家孩子忍一忍,挨著打就習慣了,等打死了就好了?” 自是不可不成的。 這五位不能替花娘感同身受,那也是因為身份地位,怎么說比懶漢家強許多,他們的女兒哥兒,自然不會嫁的那般糟糕,雖不是大富大貴,可衣食不愁,身邊有人伺候這是有的。 “不是延續千百年傳承下來的就是一定對的?!鳖櫿讎@了口氣,“咱們昭州百姓皆能明白是非曲直,人人活的幸福,道路還長著呢?!?/br> 他裝的這般憂愁嘆氣,雖是沒責怪五位,可這做派,自然是讓五位老師自我反省,說好了有教無類、明辨是非的,怎么帶頭還拿老一套的思想想花娘案呢。 五人當即自省,然后接了抵報宣傳活計。 自此后,這五位老師,每次遇到什么事時,先不立即做決斷,而是換位思考,多放思考。 花娘懶漢和離小故事有,知州千金同縣令和離也有。這兩個案例,寫成了小故事,顧兆作為主編還審了一下,說傳給底下府縣百姓所知,言語最好大白話,寫的生動一些,不要太教育意味了,最好就跟那話本一樣…… 顧大人親自來了一段,比如就寫花娘這位女子身形瘦的一把骨頭,因為吃不飽飯,整日地里勞作,那她男人呢?男人太懶了,整日不干活,全都讓花娘干。 有一日花娘去地里干活收糧食,讓男人略看一下家中幼女,結果沒成想幼女掉水里去了,差點淹死,懶漢就在遠處看著懶得動—— 杜若庸聽到此處,激動憤慨,說了句怎會有這樣當爹的。 “這是真事,可不是我編排的?!鳖櫿鬃尪爬蠋熅瓦@般寫。沒成想杜舉人還利用周末時間去采訪問了花娘和陳二娘,最后寫的文章小故事,顧兆看了都要大罵文里的禽獸畜生渣男。 效果頂呱呱響! 自是要替花娘陳二娘搞一搞輿論,以后日子還長,人還要活著,總不能走哪被唾沫淹哪兒,當然也是為了以后有和離念頭的婦人鋪墊。 和離不是你的錯,是實在過不下去日子了,沒辦法的。 此抵報一出,衙役沒事就在衙門口念,后來昭州城的茶館也有人談了起來,有老爺叫家中識字的下人來讀抵報,每每念叨這倆案子時,茶館的百姓皆是義憤填膺憤慨不已。 “……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也不怨兩人,要是不和離,命都葬送了?!?/br> “要我說,自己死了也干凈,落個好名聲,可留下來的孩子怎么辦?” “是啊要不是為了孩子,誰愿意走這路,被戳著脊梁骨罵的難聽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