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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贅婿首輔 第243節

    若是沒有孫大家那次講學,怕是他中不了舉人,他的父親也要抱憾離世。杜若庸自知無才,也不敢厚著臉皮去拜帖,直到他聽到消息。

    孫大家的弟子在窮苦偏遠昭州做官,蓋了一所官學,卻無夫子……

    杜若庸聽完后,第一個念頭便是:他必要去。

    友人聽聞勸說:“那昭州窮苦,之前我連聽都沒聽聞,比那窮的鄚州還要遠南,你可要想清楚了,何必前往?!?/br>
    “我欠了孫大家的恩情,這次不還,以后怕是沒機會了?!倍湃粲沟?。

    孫大家才學名望家世皆遙不可攀,如今好不容易這個‘幫孫大家’的機會,杜若庸是不肯放棄,君子有所為,窮苦又如何,他杜家該還恩情的。

    “講學又不是你一人聽——”孫大家必是記不得你。

    “兄長莫要說這種話,杜某要生氣了?!?/br>
    之后友人便罷了罷了,隨了杜若庸去,反正吃苦受累的都是杜若庸,又不是他。杜若庸與友人道別,知道昭州窮苦,不忍家中妻兒老母受累,便說此去他一人前往,五載便回來,辛苦妻子照顧老小云云。

    杜母道:“你自是去你的,必是要還了恩情?!?/br>
    妻子道:“我會關門謝客,在家中好好侍奉照顧母親,相公在外定要保重身子……”

    長孫年幼,垂髫細發,這孩子生下來便體弱,頭發細軟。

    杜若庸對這個長孫兒十分寵愛,如今離別摸摸孩子頭發,“在家定要聽話?!?/br>
    “孫兒知道,爺爺您保重身體?!?/br>
    孩子是兩眼的淚花。

    杜若庸別了頭上了馬車,等馬車走了兩步,偷偷看身后家中親人,不由兩眼濕潤,這別的地兒也好,昭州不成,他一人受苦便是了,怎么能折騰勞累老母和體弱的孩子。

    自滁州出發,原先說是八位,三位進士,五位同他一般的舉人,后來又多了兩位進士,一位梁家一位孫家的,皆是旁支。

    不過沾了孫、梁姓氏已經不一樣了,尤其是梁家,如今花團錦簇,族人一脈各是入了官場,怎么梁氏子弟也跑來了?

    后來一想,孫大家有兩名親傳弟子,一位梁家的梁子致,另一位便是才聽聞的顧子清顧兆,如今的昭州同知。

    來的一路上,眾人是被車馬顛的七葷八素時,還不忘好奇。

    “這顧子清是何來頭?”

    “不知,也是才聽聞孫大家收了這么個徒弟,怎么如此看重?!?/br>
    “何止是看重,連梁家也來人了?!?/br>
    “師徒二人一般看重這位顧同知,不知什么家世淵源?”

    眾位想,那肯定是什么文人風骨的家族,后來有人說:“不是什么家族出身,聽聞是宛南州中一個小村子出來的……”

    “那定是寫文作詩文才風流的?!庇腥藬嘌?。

    不然為何會得孫大家與梁子致看重?如此護著?這才收徒幾年,便這般費心費力的替其動了人情招夫子。

    杜若庸想,原來是這般文采斐然的人物,那不是他能說的上話的了。過去便老老實實的教書罷了。

    “到了!”

    “沒到,是水泥路到了?!?/br>
    杜若庸坐在車中,聽到前頭馬車車夫喊話,這又是到了,又是沒到,到底如何?他掀開簾子透透氣,一眼看到外頭景致便愣住了。

    這路……

    來時聽人說起,可眼見為實,那些人描繪的不盡十之一二。

    馬車停了,諸位是紛紛下了車,一張張臉上都是驚訝,連那孫、梁兩家子弟臉上都帶著詫異,其他人更不必細說了。若不是在外,杜若庸都想好好摸摸這路。

    之前聽說是水泥路,又是水又是泥的,如今腳下平坦光滑,雨水沖洗過后,半點泥濘灰塵不見,十分干凈,哪里來的水泥?

    路寬約兩丈,兩邊草叢郁郁蔥蔥的,更有野花開了,頗得野趣。

    “咱們便走一走,正好松快松快?!绷哼M士提議。

    其他人紛紛應和,杜若庸自然,他年紀大坐馬車顛簸腰酸背痛的,走一走路,迎面吹來的風倒是舒服,只見眾人結伴走著,孫進士還當即對此景吟了兩句。

    “好詩!”

    有人贊嘆,自然也有人添補余下的兩句。杜若庸作詩不成,便跟在旁邊,聽到了好的絕的,鼓掌點頭應好。

    走累了,便上車,這次坐上去半分顛簸也無。

    杜若庸心中想,若是從滁州到昭州,一路上路路皆是此路,他也能帶全家前往昭州——而后又想,不好,路雖然好,可還是窮苦,不好老小受苦。

    這一條路諸位走的慢,一走兩天快三天,車夫說天色不早了,不如就近借村民家中安頓,大家伙便去了,吃著鄉野粗茶淡飯,略有幾分不同滋味。

    孫進士問:“老翁,我們離昭州城還有多遠?”

    “水泥路好走,你們趕著馬車快一些走個兩個時辰不到便到了?!崩衔陶f。

    人有自責的,都是他路上看景耽誤許多,沒想到這么短就到了,早知道便趕快一些早早進城。杜若庸安慰說:“莫說白兄看迷了眼,我也是,怎么能獨怪白兄呢?!?/br>
    其他人紛紛安慰。

    “老翁,昭州城如何?”

    “你們這是想問吃食啊,氣候啊,還是旁的?”老翁不解。

    其實問的這人想問昭州城是否真的窮苦,可話到嘴邊覺得這般問不好,便說的籠統?,F如今老翁反問,這人便順了其意,說:“都說說,我們是去昭州城教書的,聽聞昭州城蓋了官學,我們一行人是北方的,人生地不熟,吃食上也要問問?!?/br>
    滁州對唐州來說也是南方,可對昭州這極南的便是北方了。

    老翁一聽是教書的,頓時敬重,讓家中老伴同兒媳再燒一個葷菜,杜若庸以前當過小官,知道村里日子窮苦,難得見葷腥,他們人多,不好讓破費,便說不用了。

    “那怎么可,各位先生是顧大人請來的吧?那便是顧大人的尊客,到了我們鄉下來,自然是要好吃好喝招待上了?!崩衔潭ㄒ?。

    其他人便感激紛紛道謝,之后又說起了昭州城。

    孫進士觀老翁提起顧大人便臉上自豪,話也痛快,人也熱情許多,便問:“老翁口中的顧大人可是京里來的顧兆顧大人?”

    “顧大人名諱小人不知,不過確實是外頭來的大官?!崩衔烫崞痤櫞笕嗽挾嗔?,“各位先生也見到了,通外頭的水泥路沒修好前,我們這村子沒人路過,人也少,十來戶人家,地里的莊稼也不成,勉強糊口,后來顧大人來了,說修路,每天給我們五文錢……”

    “……今年地里的莊稼收成也好,祖祖輩輩地里刨食,從沒見過一畝田能種出這么多的稻米?!?/br>
    修路得銀錢諸位能聽懂,雖然五文錢一天在幾人看來算什么多的?到了莊稼就聽不明白了,怎么莊稼收成好了,也是顧大人功勞?

    這些來人,辭官多的十多年,辭官少的也有六七年了,不說不慕名利不懂吃喝,就是對俗物淡薄些,不甚關注關心,家中略富裕殷實的,那便喝酒吟詩對弈,有時候出游短暫游玩一二,或是去哪里講學。

    要是家底一般的,如杜若庸,那便開個私塾,一年也有四五十兩銀子,家里吃喝用度皆不用這些文人老爺們cao心關心,自有夫人料理。

    因此不懂不了解肥田法。

    梁進士與孫進士知道,替諸位解了疑惑。那老翁連說對對,“誰讓我們昭州偏遠,外頭都曉得了,也就是顧大人來了后我們才知道,剛開始還不敢做哩,石粉要錢,可顧大人說了以工充或是半錢給,沒成想真的種出來了……”

    “年前蓋廠,又賺了不少銀錢,家里米糧夠吃還賣出去了些?!崩衔套屩T位先生別客氣,動筷子吃rou。

    十位是一人嘗了一口,便不多吃了,心中對顧大人是各有各的好奇,也有心生佩服的,他們做官時焦頭爛額,對著俗事公務束手無策,自然沒聽過百姓們真心實意的夸贊尊重。

    辭官歸去,有生性淡薄不愛名利不愛官場的,大部分是在官場上做不下去,或是被同僚氣的,或是跳了坑,反正氣急下辭官,而后后沒后悔過各自心中明白。

    只能做一派閑散舒適不慕名利的文人。

    這顧大人文采斐然,做官竟然也當的好,不知其人什么樣子?聽說還是圣上欽點的探花郎,諸多的好,可能缺了家世吧。

    幾位心中如此想,農家子出身,到底是低了許多,難怪被貶到昭州來了。

    第二日一大早,車夫小廝套了車,進士舉人們留了銀錢,不多,三兩銀子,可老翁差點嚇著了,說這般的多,不能收。

    最后梁進士留了一兩,諸位趕緊上馬車走人。

    老翁拿著一兩銀錢站在自家院子門口對著車隊遙遙相看,趕緊收起來,喃喃自語:“這就住了一晚,一些吃喝罷了,怎么給這么多銀錢?!?/br>
    “剛還要給三兩銀子,哪里敢要啊,被褥都是這些人自帶的?!崩蠇D也說。

    老翁兒媳道:“若是以后天天來人,咱家靠著水泥路近,天天招待客人,不是天天就有銀錢了?”

    “哪里有這般的好事,咱們昭州城誰來?也是顧大人面子重,請來了這么多夫子先生……”

    昭州城,北門。

    城門還是一如既往的舊,門頭也不高,門口沒什么車馬來往。支教的準夫子們自馬車下來,看到這般的城門頭,一個個心是涼了半截,昨個兒見水泥路還有幾分幻想,如今一看這城門,‘窮苦昭州’四個字又浮上心頭了。

    門口士兵把守,一看眾多車馬來,便上前查問。

    “我們是滁州的文人,聽聞昭州城顧大人蓋了官學,特意前來的?!绷哼M士開口道。

    諸位中這一路走來,梁進士隱約出了頭,當了個‘小隊長’,按道理該孫進士的,可孫進士是真‘不慕名利’這一派,不愛管這些俗事。

    士兵一聽,頓時行禮,忙去叫隊長來。這門口也不算亂,隊長派手下去衙門通傳信,再檢查了諸位來人的戶籍冊,沒問題便放行了。

    車隊進了城,路竟然還是水泥路。

    杜若庸看了一二,這昭州城除了水泥路,其他的倒是跟他家鄉的府縣差不多,可往進走了兩刻,觀街上的行人,杜若庸便心想還是窮苦,不及他家府縣。

    這街上百姓身上穿著多是舊衣,打著補丁,沒甚顏色,頭上也無穿戴打扮,連一根紅頭繩都少見的。等再往里走了,客棧少了,住處宅子多了,有門戶院墻的,也有木頭柵欄做院墻院門的,還有敞開口的。

    不過一條水泥路劃的齊整,家家戶戶敞開的門前掃的干凈。

    杜若庸見這些昭州百姓,雖是穿的不好,可門前干凈,人也收拾的干凈……

    “老爺,前頭車馬都停了下來,說是快到衙門了?!避嚰苘嚪蚝霸?。

    杜若庸便下來了,同其他幾位一起步行前往。他們瞧昭州民時,昭州民也在瞧著這些外來人,是好奇的,也有些敬畏害怕——這些人有下人仆人,還穿著袍子的。

    “這昭州確實是窮了些?!庇腥苏f。

    杜若庸道:“是窮,不過比想的要好許多?!?/br>
    “哦?這還不窮苦?”這人反問。知道杜若庸是舉人,也是小門小戶出身,沒見過什么大世面,見了昭州這地,還說什么‘比想的要好許多’。

    杜若庸聽出話音,也沒往心里去,而是說:“一路觀下來,城中百姓衣著雖是樸素,也鮮少有穿戴打扮的,可家家戶戶門庭干凈,人也整潔,精神也好,見我們雖是幾分怯,可面上帶笑眼底是熱情?!?/br>
    這反問話的進士聽聞,一掃過去,還真是。

    窮苦地方他也去過,百姓穿的污糟,一張張臉如同一張臉,個個沒什么表情,不像昭州民,一眼看去都能看出所想。

    有好奇的,有期許的,有熱情迎他們的。

    “杜兄所見甚是,是我不注意了?!边M士拱手答。他把昭州想的可怕,一路過來心中帶著偏見,如何能真的看待昭州。

    既然來了,便不能再這般了。

    “老爺老爺,北城門口剛聽了,說是來了好多穿袍子的讀書人,說是官學蓋好了來找顧大人的?!?/br>
    跑腿的小廝聽了消息趕緊回話。

    北城門的兵卒剛跑腿去衙門遞消息,沒一會這些中街商鋪門面的小廝掌事幾乎是人人都知道了。以往就幾個商人到昭州城,還不是這個點,如今年剛過完沒多久,來了這么多的車隊,能不引起大家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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