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們悔不當初 第36節
他肩背筆直,聲音卻輕飄微弱,散在穿堂風里,整個人仿佛靈魂已經出竅,只剩下一具軀殼,完全沒有了生氣。 崔漾叫暗衛上前檢查,確認了是沈淵,吩咐道,“把頭蓋骨封好,快馬加鞭送去前線,交給秦將軍?!?/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城市高級灰寶寶、零寶寶 nnnnnxy寶寶、夜色闌珊寶寶、君耳寶寶灌溉的營養液,感謝寶寶們的留言~ 第34章 、戰馬踏翻塵世浪 暗衛閃身進來, 壓低聲音稟告,“啟稟主上,沈家老太公沈淵, 沈家嫡長房沈稷,長媳蘇氏突發惡疾, 戌時暴病?!?/br> 暗衛稟告完,悄無聲息地退下。 崔漾看向階前冰雕空殼一樣的人,問道, “沈稷和蘇氏怎么了?!?/br> 沈恪眸光里了無生氣,玉容雪顏, 仿佛是一具冰封的軀殼,聲音不帶一點溫度, 也不帶一絲情緒,“助紂為虐,藏污掩罪?!?/br> 他眸光落在長劍上,才有了一絲波動,只竭力忍著,未再看長劍時,墨眸里的空洞似乎是宇宙空陷, 漫長, 無盡無垠,“陛下需要我做什么?!?/br> 以往清泉擊石的聲音似乎亦被冰凍住,好似天生便是這般冰涼, 崔漾緩聲道, “需要你暗中告知沈氏一族, 聽調聽宣, 兩枚沈氏掌家玉印, 另外,我在宮中給你準備了住處,你先回去料理沈家的后事,許你喪葬半月,為你祖父,父親,母親守過頭七后,再回宮里來?!?/br> 沈恪似冰雪一般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情緒,應下后叩首起身,身形搖晃又站穩,緩緩往殿外走去。 沈熔收到消息趕來,遠遠便見哥哥一頭似雪般的白發,奔向前來,不敢置信,“哥哥,你的頭發怎么了!我聽侍衛說,祖父,父親,母親死了,怎么了,怎么突然這樣了?!?/br> 沈熔腦袋笨,對血緣關系沒有太深的印象,此生他心中唯有哥哥和阿九兩個人而已,看哥哥傷心白頭,跟著急難受,“哥哥不要太傷心,哥哥還有阿容,哥哥保重身體?!?/br> 沈熔想送哥哥回去再回來,崔漾允了。 沈熔找了帶幕離的圍帽,給哥哥帶上,發愁問,“哥哥又跟阿九吵架了么?!?/br> 沈熔不愿哥哥再與阿九作對,一邊扶著哥哥往外走,一邊執拗地勸說,“哥哥你相信阿容吧,四jiejie五jiejie肯定不是阿九害死的,哥哥你不能一錯再錯,我們努力幫阿九做事贖罪,至少這樣,阿九會高興一些?!?/br> 他這樣說時,見哥哥心口起伏得厲害,口里倒出大口的鮮血,頓時大急,忙催動內勁,與他和緩心脈,“哥哥你怎么樣了,我去找醫師!” 沈恪略搖搖頭,“已看過醫師,沒有大礙,不必憂心?!?/br> 說完平緩了胸口翻涌的氣血,“哥哥已經知道不是陛下做的了,陛下是個好人,阿容以后跟著陛下,好好做事,她定會好好待你,照顧好自己?!?/br> 沈熔呆了一呆,有些高興激動,哥哥不再誤會阿九了,他這幾日一直想辦法,想要讓哥哥至少不再誤會阿九,沒想到哥哥自己想通了! 念及阿九與哥哥的關系,沈熔糾結半天,眸光堅定,“就算哥哥喜歡阿九,阿容還是會喜歡阿九,阿九喜歡的東西,哥哥都會給阿九找來,一直護著阿九,誤以為阿九走了,不娶妻,哥哥肯定很喜歡阿九,但無論如何,阿容都不會離開阿九?!?/br> 沈恪緩緩搖頭,“都是旁人謠傳,你無需在意?!?/br> 見弟弟不信,沈恪雖沒什么心力,卻也耐心同他解釋,“哥哥本無意娶親,十二歲時安定侯上門提親,父親母親祖父都十分欣喜,我無力拒絕,后頭即是已經定親,護她周全讓她歡喜高興便是應該,如今十五年已過,婚約自然不作數了,你無需放在心上?!?/br> “以后沈家會聽陛下差遣,哥哥也會聽令陛下,直到不需要哥哥效力為止,安心?!?/br> 沈熔聽了,驚喜歡呼,一時眉開眼笑的。 沈恪見他同小時候一般天真快樂,心里放心,沈家里,至少阿熔和平弟是人,而非禽獸。 金鑾殿里,崔漾翻看軍報,還有各地斥候送回來的消息印信。 藍開照舊有些魂飛魄散,添茶時驚疑不定地問,“陛下……奴婢瞧沈家家主好似萌生了死志一般,看似平靜,似乎是在壓抑著,要不要奴婢再找些人看著點……說起來沈家家主至純至孝,一夜之間,祖父、父親、母親都病故了,確實叫人唏噓傷懷?!?/br> 崔漾笑了笑,當初沈恪對她用情至深的謠言大概便是這般來的,沈恪對族中親眷,說句掏心掏肺不為過,為家人奔波,不辭辛勞,無論是大族,還是小族,只要有難,他都盡全力相幫,再偏遠的族親,只要家中子弟愿意向學,送來他這里,他都花時間悉心教導。 沈稷志在山水,只顧玩樂,沈家這副重擔自沈恪十四歲起落在肩上,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沈稷和蘇氏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全都能辦妥。 沈稷以沈熔為恥,蘇氏也不把心思放在這個兒子上,沈恪從沈熔兩歲時便把他帶在身邊,養到六歲,東府的堂弟沈平是嫡出長子,卻不愿習文出仕,家里人不同意,是沈恪出面,沈平才擺脫家中桎梏,習武,游歷五湖四海,遍交豪杰,成為天下振臂一呼,游俠百應的游俠人物。 沈夕、沈茗出事,沈父沈母要將兩人遠嫁去渡江以南的吳越之地,吳越偏遠,且當時正有兵禍動蕩,沈恪不同意,但家中祖父祖母父親父母堅持,他那時剛十四歲,還未接手沈家家業,阻止不能,便停了學業,以游學的名義先去一趟吳越打聽情況。 諸如此類多不勝數,再加上他本身學識能力不凡,所以哪怕沈氏一族遍布十三州,大宗里分小宗,小宗里有小族,共有萬人之眾,卻依舊擰成一根繩,上下一心,對沈恪無不敬服,沈恪說一,便不會有二。 崔漾提筆寫了一封密信,將一枚沈家家印一起裝到里面,親自封了信筒,交給斥候,叫他送去閩州。 藍開拿著兩個精致的梅紋黑陶漆罐進來,笑道,“這是安平王叫人送來的,今夜陛下還是要二王子陪寢么?奴婢今日看安平王,倒是挺好?!?/br> 具體比往常哪里好,他一時也形容不出。 清香漫進殿中,藍開把陶罐擱在案桌上,打開蓋子,霎時清香撲鼻。 雖是蜜餞,卻十分完好的保留了果rou的晶瑩剔透,寶石一樣的顏色,看著就叫人有食欲,叫人驚艷。 藍開驚呼,“好厲害的制蜜手法?!?/br> 崔漾些微詫異,拿起一粒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毒,卻也沒碰,又擱回了陶罐里。 藍開收了笑,狐疑問,“是有毒么?” 崔漾搖頭,“這是櫻桃做的,我不愛吃櫻桃?!彼騺硎遣粣鄢詸烟业?,只不過有次宴席上,看歌舞看呆,一時未留意,吃了許多,后頭便傳出了她愛吃櫻桃的傳言,連沈恪也當她喜歡櫻桃,四五月時,便從進學的東邙山采了櫻桃送來。 現在看這架勢,大約司馬庚也以為她喜歡吃櫻桃。 崔漾吃了一粒,便放著不吃了,起身去沐浴,回來時郭鵬又送來一卷文書,怒罵魏淵,“又有新的國書送來,百官們正在宮外,求見陛下,商議徐州魏王諸事?!?/br> 這次信上的內容比上一次更囂張。 大概意思是說,快要入冬了,太冷,上京城不毛之地,雪厚封山,沒有徐州溫暖宜人,他魏王就不過來了,不過已經在徐州備下忘鄉宮,叫她收拾好行裝,帶著大成江山當做嫁妝,以后改都徐州,做個忘鄉宮寵妃。 郭鵬怒罵,“這個人頭畜鳴的東西,它日我殺進徐州府,必定揍得他跪下來喊爹!” 崔漾看了下天色,郭鵬、元呺都是著急催促,旋即楊明軒、陸子明也來了,唯有宴歸懷慢吞吞跟在后面,不急不緩。 楊明軒上前勸道,“別說是百姓和讀書人,臣官都怒了,此事關乎國體國威,萬不能放任不管?!?/br> 崔漾移駕金鑾殿,臣官們說的沸沸揚揚,比之清晨,更為怒火中燒,主戰、主和的各占一半,吵得不可開交。 崔漾坐在御案后,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微晃著下垂的折扇,問道,“那諸位愛卿說該怎么辦,可有良策?” 群策群議,越說聲音越大,幾乎要把屋頂掀翻了過去。 崔漾也不制止,吵架未必不是好事,集思廣益,博采眾長,很多決策吵著吵著也就完善了。 “他魏淵會寫國書,咱們大成就沒人了么?老夫愿意提筆,寫它個十里八鄉的罵戰,請陛下派使臣快馬加鞭送去徐州,定叫魏淵小兒爹娘不識,抬不起頭來做人!” “相互寫信罵戰,也太難看了些,總歸失了大國風范,要微臣說,發兵攻打,打他個落花流水,燕、晉之地,被魏淵蕭寒瓜分霸占,遺失年久,也該收回來了!” “對??!他不是不服氣咱們是女皇帝么?就打,打到他服氣為止!” “打,你說怎么打,拿什么打,二十萬大軍屯兵九原,十萬大軍還在晉陽,京中就這么一點防備,許大人,你說得輕巧,拿口水打??!” “是啊,這沒兵沒說話的權利,能怎么辦,還得防備他當真帶兵攻下來?!?/br> “尤其那蕭寒,自來野心勃勃,只怕不會放過此等良機?!?/br> “且聽老夫一言!” 武將洪亮的聲音壓住了爭吵的文臣,金鑾殿候地一靜,都尉徐令上前,叩問圣恩,“陛下,臣認為可以與之一戰?!?/br> 他是武將,且先前還是一名擅謀擅戰的將軍,諸臣子都安靜下來,朝他略施禮,“請將軍詳細說說?!?/br> 徐令帶了輿圖來,當即在階前展開。 兩名虎賁衛上前,一人拉住卷軸一頭,臣子們便都請旨圍上前。 崔漾應允了。 楊明軒見了徐令,不由往殿上看去,這徐令本是廢帝時的得力干將,卻因陳年舊傷,病重在床,前頭他們梳理各司各署職位,理出這么一個人,知道陛下愛才,便呈報給陛下,陛下暗中去了一趟,給了新的藥方,徐令傷情好轉,徐家人感激不盡,陛下又是名正言順的帝君,徐令自然肯效忠陛下。 眼下朝中無戰將,今次徐令病愈出朝,也是群臣敢聲戰的主要原因。 徐令行禮回稟,“啟奏陛下,如今汾州、隆州納入大成疆域,九原危機已除,且朝綱穩固,梁煥將軍已率十萬大軍回朝,不日便至洛陽,我大成并非無人可用,末將愿領兵前往徐州,取魏淵項上人頭!” 崔漾心中點頭,軍盤計劃自然不可能告知群臣,說辭是她和徐令商量好的,此十萬軍非彼十萬軍,連徐令也不知曉。 議郎邱桐出列行禮,冷靜地道,“國威不可辱,蕭寒兵遠,有秦將軍十萬大軍鎮守,必不敢輕舉妄動,但舊宋李修才與魏國毗鄰,兵屯十萬眾,不得不防?!?/br> 他此言一出,另一位議郎鐘宰立刻出列道,“李修才此人,雖然頗有才,為人卻陰私狹隘,專好婦人手腕,喜歡盯著臣僚家宅隱私,叫人名聲掃地,自縊自戕身亡,縱是事實,也著實下作,叫人所不齒,他手底下有德有才的僚佐都跑光了,根本不足為懼!” 他話說完,金鑾殿上候地一靜,鐘宰反應過來,立刻冷汗涔涔,跪地請罪,諸臣亦叩請圣恩恕罪。 這鐘宰向來口直,有什么說什么,倒沒那個膽子內涵她,崔漾叫他跪了一會兒,到他官帽下浸出冷汗,才淡聲道,“你自己也說了,婦人,家宅,你把家里的夫人,女兒關在府中,又怪她們只盯著后宅,豈不是很沒有道理,以后要叫她們多出來做事才行,有才學,可舉薦給朕,鐘宰罰俸一年,教授家中女兒精研尚書五冊,都起來,接著說戰事?!?/br> 群臣不敢有話,鐘宰謝過不殺之恩,此番確實是他口里失德,便也沒有怨言,汗淋淋退到一邊。 崔漾問其余人,“魏國之事,諸卿以為如何?” 事關國威,徐州不過彈丸之地,倘若叫這樣的諸侯叛賊欺辱上門,國威何在,君威何在! 群臣便都出列行禮,叩請圣令,“請陛下下令,調配糧草,發兵攻打徐州!” 作者有話說: 感謝湘妃家的竹子寶寶投喂的火箭炮,感謝徐徐、千蓮月、嘻嘻????寶寶灌溉的營養液~ 感謝寶寶們的留言,愛你們~ 第35章 、我怎么給你治病 “你們聽說了么, 女帝陛下文武試上贏了洛神公子沈恪,課試滿籌!” “聽說了,好厲害, 以后咱們請先生教書,也教一教家里的閨女吧, 讀了書的姑娘好生厲害,文武雙全?!?/br> “不是只參加了文試么?” “你傻啊,也不想想陛下是什么出生, 那是麒麟將軍,帶兵御下, 這不明擺著的么?” “陛下下令征召賢良,好多讀書人都搶著去應征了?!?/br> “厲害是真厲害, 只是最近天下也熱鬧,鎮子上都在傳女帝陛下的事?!?/br>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收復汾州、隆州兩地,確實很厲害,并且還往關中,江陵兩地送了三百萬石糧食,幫著百姓過冬哩?!?/br> “看樣子也是一位好皇帝……” 土路邊的茶肆里,都是過路行客的議論聲, 離上京城越來越近, 就越能聽到女帝的消息。 白菘歇了口氣,牽著剛喂飽草料的馬過來,“公子, 現在陛下轉危為安, 已經破了難局, 我們要不要在臨陽歇一歇再趕路?!?/br> 濮陽、定陶兩地賑災事宜辦妥后, 公子當晚便收拾了行裝, 衛隊也不帶,連夜往上京城趕,馬匹每日都要換兩次,一個月的路程硬生生壓縮到了十天。 再這么跑下去,他這顆白菘就變成地里黃了。 又去看旁邊這名叫洛鐵衣的護衛,見對方一張冷峻的鐵面上完全沒有表情,也看不出勞累的樣子,不由咂舌,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