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二浪成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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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這日是太后江瑛冥誕,江玦正用僅剩的一只右手把金紙迭成元寶,雖然成品慘不忍睹,但已經在他腳邊的籃子里攢了一堆。 江鴻奉了旨意,代替魏懷恩去皇恩寺主持祭奠,江玦則如同往年一樣,親手折些元寶在府中悼念阿姐。 “阿姐若是泉下有知,會欣慰的?!?/br> 寧瑜靠在江玦的斷臂上,輕言安慰道。 以前總是對江瑛有愧,為她的犧牲,為沒能護住懷德,為懷恩受的這些苦。他們能做的除了守土安疆,為懷恩撐腰之外,其實也沒有幫上她什么。 好在都熬過來了,懷恩不再需要被他們呵護,甚至能為江家遮風擋雨。江鴻雖然沒有多說,但是江玦和寧瑜都能猜到,懷恩一定交托給了他什么要緊的差事。 “鴻兒的婚事,夫人有什么打算?” 江玦忽然開口問。 “什么打算?不是都看他自己的心意嗎,我們有什么好為他打算的……” 寧瑜本是漫不經心地回答,卻發現江玦的凝重不似閑談。 “怎么了?” 江鴻握住她的手熟稔地揉搓著,這是他覺得開口艱難時常做的動作。 “上官家的姑娘快和陸家長子訂親了,夫人可有聽說?” “自然,陸家那位阮夫人之前就同我提起,她家大郎好事將近,還要我一定去幫她熱鬧熱鬧呢?!?/br> 寧瑜垂眸看著他們交握的雙手,卻猜不到江玦想說什么。畢竟懷恩掌權之后,她便一直在工部忙于設計火器,對朝堂上如何其實是不太關心的。 “鴻兒喜歡上官姑娘?!?/br> “什么!” 寧瑜騰得跳起來,狠狠拍了一把江鴻的斷臂。 “你這個老頭子怎么早不同我說,這種事情他居然還瞞著他親娘!好在人家還沒真正訂親,你呀你呀,一點都不幫兒子上心呢怎么?” “哎呀,夫人,你別急啊,坐下聽我慢慢說?!?/br> “我不急?你們爺兒倆就眼睜睜等人家姑娘選了別人再著急?你以為誰都有你當年的好運氣,一塊木頭也能讓我心甘情愿到火器營里等你開竅?咱們就這么一個兒子???” 可是寧瑜舊氣加新火一齊上來,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著。江玦挨著數落一言不發,等到寧瑜說完,才勾了勾她的手指求饒。 “鴻兒在這種事情上,和我當年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夫人肯等我這個榆木腦袋開竅,我說不定……”說不定就會因為無所謂的傲氣,蹉跎掉最好的年華。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不勸著孩子點?” 雖然風風雨雨這么多年,可是寧瑜總是不能理解為何在情字面前,有人偏要咬緊牙關做個孱頭。 “因為……他錯過這樁因緣其實是好事。 夫人,如今懷恩已經是九五之尊,她便是再念及親情,也不可能允許鴻兒的婚事自己做主。更何況上官鹿鳴也是她心腹之臣,和咱家一文一武,何必結親,怎能結親?” “……但是就讓鴻兒連個訴說心意的機會都沒有嗎?我記得好幾個月之前他就神秘兮兮地像是有事瞞我,我這個當娘的竟不知……” 寧瑜嘆了口氣,坐回到江玦身旁。 “成不了的事,就算鴻兒能說出口又能有什么結果,平白添煩憂?!?/br> 這些為難和不可得,對于出身平民家的寧瑜來說總是不夠真實。江玦家庭簡單,他們又常在西北駐軍,她還以為真能由著孩子的心意,讓他過得順遂。 “那你當年……” “我當年,要不是有阿姐一力支持,而你恰好不是出身高門,不會惹先帝猜忌,不然就是憋死我自己,也不會誤你一生?!?/br> 對啊,他那時還有阿姐照拂,有幸與寧瑜心意相通,締結同心。也因此沒被先帝趕盡殺絕,只是在西北邊關孤立多年。 “所以你別怨我,阿姐只剩下懷恩一個了。于公于私,我只能讓鴻兒……錯過這一次?!?/br> 欠下的人情債不可能不償還,當年江家風雨飄搖之際有江瑛舍命保全,后來又是懷恩關照提拔,讓江鴻年紀輕輕就立下蕩平漠南之功。 他們既然是懷恩身后的羽翼,就該替她拉攏助力。 “有什么好怨的,誰說人家姑娘就一定瞧得上鴻兒?我看陸家大郎也是一表人才,若是我還青春年少,說不定也瞧不上鴻兒那個黑黢黢的壯漢。 我是疼自家孩子,可也沒這么心窄。之前我還打算讓懷恩嫁到咱家呢,那時候我也沒多在乎鴻兒怎么想……唉?!?/br> 火盆中元寶燒得嗶啵作響,還沒燃盡的火灰打著旋飄上半空。寧瑜靠在江玦肩頭,默默咽下了這點愧。 要是鴻兒多像她一點就好了,就不會因為躊躇錯失良機。 可是身在京城,于權力漩渦最中心沉浮,太過肆意妄為,不是什么好事。 宿命像齒輪一樣一齒扣著一齒,哪有那么多如果。他們已經足夠幸運,一切都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也別這樣難過,懷恩不會虧待鴻兒的,這京城中什么樣的好姑娘沒有,總比西北那個荒涼地界好求姻緣吧?” 江玦慣會插科打諢,什么正經事到他口中都變得無足輕重。寧瑜也沒心思傷春悲秋,何必為了將來白白焦心? 懷恩是好孩子,這點她很確信?;蛟S是江玦杞人憂天呢?只不過是鴻兒的桃花運道還沒到罷了。 江鴻背靠在門外,聽完了父母的一番交談。 他們或許忘了,皇恩寺有不渡大師坐鎮,今年的法事按照懷恩的心意儉省了不少。誠心到了便可,何必鬧得半山云霧,反誤活人。 他摸了摸一直收在側襟的木雕兔子,這份沒有送出去的算不上心意的禮物,已經被他摩挲得如玉光滑。 也算是給他的自大和懦弱多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吧,他懂的太晚,端著架子拒絕一切好意,等真察覺早已動心的時候,又不愿意前后兩人,自亂陣腳。 這樣也好,他也不用傷懷錯過,反而能誠心誠意賀她大喜。這樣就夠了,老天爺都給他鋪好了臺階,他沒什么好不甘。 “父親,母親,孩兒回來了!” 他收拾好心情,換上一副輕松的面孔,走到家人身邊。 明州,雷山。 端王這段時間在雷山過得卻比圈禁的時候還要憋氣。 他本以為裴怡歸來,自己能用昔日的情分勸她夫妻同心,共治定遠。有了兵將,有了厲空和舊黨在朝中應和,還有做了小太子的親兒子,他這次起事沒道理不成。 可是那張和離書被狠狠甩在他臉上的時候,在望樓那個賤人皮笑rou不笑地蔑視他的時候,他徹底失了態。 為什么揪住過去不放,為什么親近那個閹人,為什么吩咐近衛將好不容易從京城中金蟬脫殼的他嚴加看管? 這是明明是他母家的軍隊???他怎么還成了不被重視的外人? “看在你我夫妻一場,我容你在大營長住?!?/br> 裴怡說這話的時候,也是吞下了對端王私通北翟的滔天恨意,但一來朝廷已經蓋棺定論,二來定遠軍中老臣對端王仍有偏向,她以為這已經是她最寬容的決定。 而望樓為她帶來了玉璽加印的和離書,還有魏懷恩的邀請,她無法不感懷其意,兢兢業業整頓定遠軍沉疴。 哪怕惹來些許不滿,也仗著身為太子生母,逼他們不得不低頭。 北境軍年年都要應對北翟襲擾,比之在中原腹地蠅營狗茍,都忘了如何殺敵的兵將,如何能扛起堂堂定遠軍的大旗? 裴怡只嫌時間不夠,練兵不夠,肅清不夠。 壓力給夠了,才知道誰是越鍛越銳的兵刃,誰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追隨裴怡的部將大都在這個中秋一齊入京面圣,歡天喜地接受威寧軍的加封,更是見到了小主子魏安星,還傳了消息回來,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時間再回。 兵士在外,為將者卻樂不思蜀,端王不知道這是魏懷恩連同裴怡一同為他設下的陷阱,還是那群在明州吃糠咽菜許多年的土包子,真就舍不得京城的珍饈美宴。 不過他也沒得更好的機會可以選。 “怎么怡兒忙起來也廢寢忘食,這勁頭比起陛下也不遑多讓呢?!?/br> 又是一夜挑燈人不寐,裴怡困得眼皮打架,手中的書卷被望樓拿了過去。 “別亂說,怎可對陛下不敬……哈欠,你今日出過門了嗎?我們去走走吧?!?/br> 望樓的身份到底尷尬,在雷山的時候隨意亂轉不受待見不說,端王也會伺機下手。 所以他總是老老實實窩在裴怡的房中,只等著裴怡空閑下來才會陪他四處逛逛,現在到了京中新府也不例外。 不過他到底是無處可去,還是鉆研蠱毒,裴怡不會猜,更不在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裴怡對下屬如此,對愛侶更是如此。 望樓那些張牙舞爪的蛇蟲都會感知到主人心意,在裴怡靠近的時候安分蟄伏,何況是望樓本人。 能得這份心意,不枉他機關算盡。 被裴怡牽起手的時候,他都會紅了耳尖,靈巧地把手指擠進她的指縫,是占有,也是棲息。 “陛下還要我們留多久?” 裴怡今日才把依依不舍的魏安星送回了宮中,便已經開始計劃著回明州任上。 “不會太久了吧,怡兒急著走?” 言語間分明機鋒潛藏,可是某人偏要帶點醋意,好像雷山有什么人被她惦記。 裴怡知道魏懷恩在織那請君入甕的天羅地網,非得把賊心不死的端王余孽蕩平不可。她不離開雷山,那伙人就不能輕易動作。 現在她和部將滯留京中,還能給端王再遞一條無道昏君扣押將士的造反理由。 只是讓將軍遠離戰場,做那安穩閑棋,總是不痛快的。 “少陰陽怪氣了,你也不嫌丟人?!?/br> 裴怡又打了個哈欠,停在花樹底下捏了捏他的臉。 “別動!” 望樓神色一凜,從裴怡肩上揪回一條黑鱗蛇。 裴怡頓時嚇得縮在望樓懷里不敢抬頭。 “怎么又是它!” 這條自他們到南疆那日便被望樓馴服在身邊的黑鱗蛇,對裴怡倒是異常地親近。即使望樓控著身上蛇蟲不去裴怡身邊造次,這條蛇總能找到機會攀到裴怡身上。 “它喜歡你,別怪它?!?/br> 望樓也只能把黑鱗蛇藏回袖中,安慰著瑟瑟發抖的裴怡。有些恐懼就是根植于骨,哪怕裴怡相信望樓絕對不會讓那些小家伙傷到她。 “怎么能怪它,可能是我體溫太高了吧。天涼了你也要多加衣,京城比南疆冷多了,別凍著它們?!?/br> 望樓點頭應著。袖中那條黑鱗蛇似乎也聽懂了裴怡的原諒,順著主人的小臂偷偷將尾巴探出一點,趁著夜色迷蒙,代替望樓的小指,軟軟地勾住了裴怡的指尖。 “我說了,它喜歡你?!?/br> 望樓用另一只手指給裴怡看。 沒什么威脅的蛇尾總比一個蛇頭趴在她肩上吐信子的場面要柔和太多了,裴怡嘗試著輕輕勾了勾蛇尾,那尾巴尖也纏得更緊,像個戒指一樣環在裴怡小指上。 “或許是像主人吧?!?/br> 裴怡這句話讓收回黑鱗蛇的望樓僵了僵,隨后低下頭吮了一口她的唇珠。 “……你說得對?!?/br> 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