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負我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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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安忍著笑,認真聞了聞,“殿下放心吧。您身上現在只有檀香,什么味道也聞不出來了?!?/br> 宋暮放下心來,他抬手對著太監手中的鏡子,又正了正發冠。 對著鏡中人端詳片刻,男人方才滿意的勾起一抹笑,“走。我現在去看看王妃?!?/br> 第四十二章 宋暮到的時候, 南歡正在喝藥。 燭火下,美人只著素衣, 長發披散, 清冷又慵懶。 推門而入的男人一襲濃紫袍衫,面部輪廓硬朗,雙眸幽邃, 通身的威儀。 南歡眼中劃過一線驚訝,放下藥碗,壓了壓喉頭的苦意,拿著帕子擦拭著唇角, 想要起身行禮。 “殿下來了?!?/br> 成婚后其實他們一共也沒有見幾次面。 宋暮就算來,也大多是白天來。這么晚來是第一次。 宋暮扶住她的手臂, “三姑娘何時這般多禮了?” 南歡順著他的力度起身, 又被他按著在桌邊坐下。 宋暮在桌邊坐下,抬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推到南歡手邊。 他一雙眼含著笑意望向她, 眉目之間的危險氣質都好似柔和幾分, “嘗嘗看?!?/br> 南歡還沒打開紙包, 便已經聞出了里面是什么東西, “王老三家的杏餞?” 推拒的話到嘴邊, 卻又原路咽了回去。 其實南歡對于甜食并無多少熱衷, 只是京中王老三的蜜煎鋪子做的杏餞實在好吃,有新鮮果子的酸甜,卻無酸澀之味,甜的剛剛好。 她第一次吃到就驚為天人, 總愛隔三差五的去買點, 藏在袖中偷偷吃, 因著這個還弄臟過幾次袖子。 柳夫人最不喜這些個蜜餞,生怕讓孩子吃壞了牙,看到是一定要不高興的。 她為了藏住這東西,都是請公主派宮人去買,偷偷的藏,藏得非常小心。 除了宋靈,幾乎沒人知道她好這一口。 后來沒了柳夫人管了,她支著那個小小的酒舍,卻也難有從前的豪奢。 小小的一包杏餞就要幾百大錢,這幾百大錢換成胡餅能吃好幾日,若是自己開火,省著些甚至吃上大半月也不是問題。 她低頭看了一眼紙包,又抬頭看了一眼宋暮,有些想不通他怎么會知道她的喜好。 宋暮明顯感覺到南歡的猶豫,眼中笑意更重,他柔聲說道:“順路買了一些。你這些天盡喝藥了,我聞著都苦??煨┏詢擅毒従彴??!?/br> 人是天天都惦記著,可最初那兩日他都不敢往這里多來,生怕打擾了她的休息,耽誤了她的病情。 每日只能勤著問一問她院子里伺候的人,好像聽他們說她一天做了什么,喝了多少藥,睡了多久,對哪個菜多動一筷子,便算是見著她了。 聽說她近日好了些,沒有再咯血,他才憋不住來見這一面。 這么一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他覺得眼前的南歡的確看起來比前幾日面上多了些血色。 南歡打開紙包,捏了一顆杏餞放進口中。 熟悉的酸甜滋味在唇齒之間化開,將喉間藥的苦味都壓了下去。 南歡含著杏餞,開口向他道謝,話到嘴邊又換了另一句,“殿下來的正巧,妾身也有一件東西要給殿下?!?/br> 宋暮,“哦?什么東西?” 南歡起身從衣柜中捧出一身朱紅的衣物。 宋暮挑了挑眉稍,唇角無法控制的上揚,“這是給我的?” 南歡被宋暮瞧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她想為宋暮做點什么表達謝意,可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 她根本不清楚宋暮喜歡什么。 而且她現在身上所有的東西,滿打滿算,好像不是他贈予的,就是因他而得到。 就連這件衣服,衣料是太后賞下,制作由王府的繡娘,說到底還是借花獻佛。 她解釋道:“太后賞下的衣料,我瞧著還不錯,就讓她們為您制了一身男裝。您看……” 宋暮伸手接過衣服,雙手抖開,上下打量著這件寬袍。 一旁站著的全安被這花哨的衣料驚得心口一跳。 他原本就覺得這賞下來的云花錦做女裝是合適,做男裝恐怕太花哨了一些。 果然,這做出來的衣服,分明是男裝,但怎么瞧怎么花哨。 王爺素來最不喜的就是這種花里胡哨的衣服。 安樂侯府的小公子是個紈绔子弟,不僅喜歡在倡肆一擲千金,還常常打扮的花枝招展。 王爺幾乎見他一次就要揍一次,揍得這位小公子見到王爺就繞道走。 不僅是這位小公子,基本上京中那群無法無天的紈绔子弟都沒少挨王爺的揍。 也就是這幾年王爺的性子愈發沉穩了,才不跟京中那些公子哥們一般見識了。 他偷偷去瞧宋暮的表情。 宋暮抬眸直視著南歡,那雙幽邃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輕笑了一聲,“三姑娘的眼光是不錯,我很喜歡?!?/br> 很喜歡那三個字,他是看著她說的,口氣不像是在說衣服。 嗓音低沉,含著笑意,好像別有意味。 東西送出去,收禮的人說喜歡。 南歡本該松一口氣,但她卻在他的話語中有些喘不上氣。 她錯開眼,微微低頭,態度恭順到近乎于疏離的地步,“殿下喜歡就好?!?/br> 南歡視野中只剩下宋暮的影子,他的影子不像他本人那么讓人心慌。 宋暮收了衣服搭在臂彎,上前一步。 兩個人的影子合在了一起。 南歡屏住呼吸,卻仍能聞見男人身上的淡淡潮氣與濃重的白檀香味。 白檀此香,素來以古雅清正出名。 時人用香,大多十分克制,力求幽微。 沒有人會像他這般,將香熏得如此濃,濃得讓人無法忽略。 一張花箋出現在視野之中,“后日是長公主的壽辰,發了帖子來。你陪我一起去怎么樣?” 南歡雙手去接花箋,恭順的應聲,“好。我準備準備?!?/br> 宋暮捏著花箋,眉心微皺,想到什么一張臉頓時沉下來,“這壽辰辦的大,多半你父母也會去。若你不愿意見,我就讓人捎個口信給皇姐,也不必勉強……” 南歡從他手中抽出花箋,打斷他的話,“只有他們避讓殿下的道理,沒有讓殿下避讓他們的道理。殿下不必因為我……” 她話音頓了頓,抬起眼看著宋暮,抿了抿唇角,低聲說道:“總之,我會好好準備,不會給殿下丟人的?!?/br> 其實宋暮接到這張花箋的時候猜南歡不會去。 京中高門一共也就那么幾家,彼此之間稱得上熟識。 這幾年南歡過得很落魄,龜縮在那一間小小的酒舍,曾經年少時的棱角好似都被磨掉了,總是在逃避見到故人。 在望月山上的時候,南歡也一直躲著人。 他猜她是不會想見到那些曾經對她指指點點的人,忍受她們各色的目光,卻低估了她的勇敢。 宋暮沉冷的面容上忽然多出一抹笑容,卻又很快被憂色覆蓋,仍是不放心。 “我是怕你動氣血,好不容易方才有點起色。若是遇上哪個不長眼的,又傷了心,讓我該怎么辦?” 南歡搖了搖頭,雙眼平靜的注視著宋暮,“無妨。殿下盡可放心,我對他們早已死了心。又怎會因旁人再動怒,再傷心。他們不值得?!?/br> 她不會再為他們傷心,只會恨他們不能如她曾經那般傷心,憤怒,備受折磨。 “的確。他們根本不值得你傷心?!彼文好夹氖嬲?,“明天好好休息,后日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br> 南歡目送著宋暮離開。 出了南歡所居的院子,宋暮站在垂花門外,忍不住重新將臂彎里搭著的衣服拿起,抖開又欣賞了一遍。 全安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還有天空中的一輪明月,有幾分不明白這黑漆漆的真能看清嗎? 宋暮的聲音里難掩笑意和滿意,“全安。你覺得這身衣服怎么樣?” 全安看了一眼宋暮手中的衣服。 黑漆漆的夜色里,他只能看見一團暗紅,張口說得卻是一板一眼,頭頭是道,“老奴看啊。這衣服真是不錯。王妃的眼光就是出挑,瞧瞧這花紋,這裁剪,簡直非同凡響!哎呦喂,王妃這可真是對您上了心呀?!?/br> 宋暮微微頷首,似乎對于他這么一番夸贊頗為滿意。 “的確。這可是她第一次給我送衣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他說完這話就話鋒一轉,“算了,你個太監知道什么?!?/br> 全安眼皮一跳,眼底劃過一線無奈,這話可真沒法接了。 他只能心里重復了一遍宋暮的話,這意味什么? 不就是意味著殿下您這一頭栽到王妃的情網里無可救藥了嗎? 原本多沉穩從容的一個人,圣人年年流水一樣賞下來多少珍寶,都沒見殿下這么高興過。 眼下這喜形于色的樣子,倒真像是活回去了,又成了曾經那個恣意妄為的少年。 全安不接話,宋暮卻是有一肚子的話。 他方才在南歡面前憋住了,現在周圍就剩一個全安,他卻是憋不住自己蓬勃的炫耀之心。 “她現在就送我衣服,你知道嗎?這么多年,她第一次送我東西,還是送我衣服。一件貼身的衣服!” 全安心道這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