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負我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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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他將此事告訴南歡, 本是想著遲早柳氏那邊都會來人通信。 倒不如他提前知會她一聲,也看一看她的反應。 她的反應給了他一個驚喜。 南歡收了笑容, 伸手捻了捻袖子, “殿下于我恩重如山,如今我既嫁入王府為婦。自當為殿下分憂。但愿殿下不會嫌我多事才好?!?/br> 驟然聽聞文州水患的消息,于她來說簡直就是正瞌睡就送上了枕頭, 一時高興得得意忘形了一些。 她心中對柳夫人與白馬公府有怨,這怨恨一時難平,遇上這樣好的機會又怎能放過。 她的父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同樣的聰明, 同樣眼中只能看得見家族與利益。 左右她這具身體時日無多,怎么能不抓著最后一點機會讓柳夫人也嘗一嘗被親人捅刀的滋味呢? 柳氏憎恨柳齊盛, 拼盡全力的打壓他, 斷了柳齊盛的仕途,恨不得他死。 那她便偏要啟用柳齊盛。 既然柳夫人最看重家族利益,她偏要文州柳氏受損, 瞧一瞧柳夫人會不會傷心, 還能不能那般聰明。 只可惜南氏沒有同樣好的把柄上趕著送來讓她抓一抓。 可惜, 可惜她不是男兒身, 可惜她這具身體不能撐得再久一些。 若她是男兒身, 便要做第二個柳齊盛, 將這些世家攪個天翻地覆,殺他一個天街踏盡公卿骨。 殺心一起,便難消。 曾經她一心要做魏家婦,扶助夫主直上青云, 所念所想不過如此。 魏家落難, 她空等五載, 始終相信總有天事情會有轉機。 世家大族便如百足之蟲,總是一時遭難,只要根基仍在,也未必不能起復。 這些年她開著那間小小的酒舍,就是想從行商的口中得知一二他的音信。 極偶爾的情況下,會有行商帶來郵筒裝著的信件交由她。 每一封信的到來都能讓她欣喜若狂,那些信件在她看來彌足珍貴。 魏玉的每一封信都在說相思。 除了寥寥數語的相思,她根本無從得知其他信息。 她不知道這幾年他在哪里,他過得如何,就是她想要將金銀寄予他,想要親身去尋他也無處尋找。 每次來送信的客商都不同,他們有的人見過魏玉,有的人連魏玉都沒有見過,只是受人所托,幾百文錢順道送一趟家書。 她想找他,她想扶助他,她想與他共度風雨,可她根本找不到他。 她有那么多的話想對他說,可他從沒有給過她機會。 曾經她心中只有魏玉,只有諾言,再看不得旁的,連自身也顧不得。 對雙親滿心愧疚,這愧疚是因為自己辜負了雙親的厚愛。 卻原來什么共度風雨,什么厚愛,全都是根本沒影,不必也不用的。 如今死了心,此心空空,便只剩下難以平息的怨恨與殺心。 魏玉這樣的負義小人,他竟將她騙的這樣慘。 若再給她多一些時日,她非要試個高低,親手扒了他的皮,將他那顆心掏出來瞧一瞧究竟長得是人心還是狗心不可。 他們笑她愚,怨她蠢,罵她不夠聰明。 不知道現下這份聰明,可能讓雙親滿意。 她活不了多長的時日了,又這樣不開心。 怎么甘心看著他們仍舊那么開開心心,快快活活的? 宋暮看向她,一雙點墨般的眸子幽邃如寒潭,道:“我怎么會嫌你多事,倒要謝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br> 南歡斂眸,“此人的能力出眾,且絕不會被柳氏所收買。若殿下要用此人,只管去望月山后的妙空寺,尋一位名作了悟的和尚便是?!?/br> 她說完,起身向宋暮行了一禮,“我有些疲累,先向殿下告罪,想要回去休息?!?/br> 宋暮起身,“我送你回去?!?/br> · 百官行至郡縣,當地的官員按照一早的安排設宴款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半點都不敢怠慢,直接將宴客的地方安排在了城中臨江景致最好的酒樓里。 挑的是最好的廚子,用的皆是當季才捕上來的河鮮。 晚間的酒宴上,許多養尊處優的官員經過一整日的舟車勞頓,都已經十分疲憊。 越恒動身本就比其他的官員遲,離京的時候還受了些傷,快馬加鞭幾日總算剛上隊伍。 但連著幾天都藏在車中不敢露面,怕讓人看見他被打的鼻青臉腫遭人笑話,在車上足足休養了幾日才將將消了臉上的青腫。 這一日總算能出來見人。 他一出現,原本熱鬧的大堂便是一靜,過了兩秒,眾人又若無其事的說笑起來,但成心忽略他一般,沒有一個人向他打招呼。 越恒也懶得理這些老東西,他目光在堂內掃了一圈,定在燈火下那個風姿格外俊秀的年輕郎君身上,直直的抬步往他走去。 顧安抬起頭來,燈火映在俊秀的眉眼上,雙眸含笑,“越兄?!?/br> 越恒拍了拍坐在顧安右手邊的官員,“沒看到爺來了?去去去。給爺讓個座?!?/br> 老臣立刻起身,一甩袖子,重重的哼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緊接著同坐一桌子的大臣都挨個起身,只留下顧安仍然坐在原位。 這番動靜有些大,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另一桌南辭不善的瞪了一眼越恒。 越恒跟南辭對上視線,剛要發火。 一旁的顧安適時開口打斷了越恒,“怎么這幾天一直沒見到越兄?” 南辭半點都不領這個情,又狠狠瞪了一眼顧安。 越恒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好玩意,顧安比他還不是人。 越恒轉了轉眼睛,伸手拿了桌上的酒壺為顧安倒了一杯酒。 他將酒杯遞給顧安,笑嘻嘻的說道:“說來倒是一件喜事,哥哥我啊啟程那天紅鸞星動,正巧犯了桃花。耽擱了啟程的日子。這不花了些時日,好不容易才追上來,幸好沒有誤了時間?!?/br> 平北王是圣人最愛重的幼子,他的確頗受圣人的寵信,但還不至于沒輕沒重到拿自己去跟皇嗣比一比寵愛。 若是知道那是宋暮的人,他那天根本不會去找這個沒趣。 更何況,那位南氏女如今還是平北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這一遭他肯定是死都不能再提了。 南辭聽到越恒說什么紅鸞星動,說的這般曖昧,便想起那一日他帶著人登臨白馬公府求娶他的姐妹為妾,一瞬臉頓時難看到了極致。 顧安看見南辭變了表情,他收回目光,心下覺出些奇怪。 南辭以往雖然看不慣越恒,但上一次他下朝見越恒還沒有這么大的反應。 這兩個人之間不在公事,難道私下又有了什么過節不成。 他朝著越恒舉杯,笑盈盈道:“不知道何時能喝上越兄的喜酒?” 越恒跟顧安碰杯,“快了快了。我準備明日就去向圣人請旨,回了京啊,就大辦特辦。到時候小顧你可一定得來喝一杯哥的喜酒?!?/br> 旁邊聽著的大臣都變了臉色,一群人面面相覷,談笑的聲音不知不覺弱下去了。 越恒為了求娶四姓女,連自己的糟糠之妻都下了堂,上一個被他盯上的倒霉岳父如今還在大牢里呢。 僅僅只是因為不愿意嫁女,南嚴一家都快要被搞得家破人亡。 這人現在居然要開心的討圣旨大辦特辦,不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是盯上了新的四姓貴女,還是逼得南嚴低頭了? 眾人都是心頭一緊。 顧安飲了一口杯中酒,手指在酒杯的杯壁上摩挲,面上笑道:“越兄的婚宴,我一定備上一份重禮。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兒這般幸運?” 大堂內的談笑聲都小聲了不少,人人皆豎起了耳朵,祈禱著越恒盯上的倒霉蛋冤大頭不是自己。 誰家也不想添出這樣一個無賴惡霸做女婿。 越恒一杯酒下去就開始醉眼迷離,他回頭看了一眼南辭,嘿嘿的笑了兩聲,笑得好似一只對著rou垂涎三尺的狼。 南辭渾身的血一瞬都仿佛冷了下去。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南辭身上落,心下有了計較,越恒看上的恐怕是白馬公府的女兒。 顧安的呼吸一滯,面上笑容僵住,心口一瞬仿佛讓一只手狠狠掐住,心神大震。 白馬公府的女兒,南袤膝下只一個獨女。 越恒又轉回視線,大著舌頭,抬手按住顧安的肩膀,“我啊,就喜歡聽小顧你說話。這當郡馬的人……嗝?!?/br> 話沒說完,他打了個酒嗝,直接一頭撞在了桌子上。 揪心不過一瞬,很快顧安便反應過來,心下不免有幾分好笑。 這已經不是五年前,白馬公府早就沒有那個女兒了,越恒所瞧上的多半是另一位。 再說,以越恒這般的煊赫,又怎會瞧上她。 南歡早不是當初那個艷冠京城百家求娶的南氏嬌女了。 多半是因為南歡失蹤這件事遲遲沒有消息,他才會這樣容易的想到她。 分明已經做出取舍,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會擔心。 離京城越遠,每一日就更心煩意亂一些。 握著酒杯,他扯動嘴角,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落在越恒身上的視線中卻難有半分笑意。 顧安放下酒杯,輕喚了一聲,“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