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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寒磣得連裝訂的線都沒有,散成一堆隨意疊成一摞,寫書之人還似模似樣地描了個封皮。 靈書; 玉無缺著; 玉無缺難為情地介紹:“里面記載了目前為止,我對于魂術所有的悟道和見解,文字無法表述的,我便盡力畫下了?!?/br> 鶴不歸盯著書名看了半天,問:“靈書什么意思?” 玉無缺答:“師尊說過,萬物有靈,靈便是魂魄,故而名之靈書?!?/br> 鶴不歸粗粗翻過,圖文并茂的記載已經有幾十頁,他還沒來得及看內容但是已經大為震撼。 畢竟面前這個小子,是個坐在學堂里念書半刻就能睡著的人,除非戒尺藤條伺候,否則要他安安靜靜念一本書比取他命還難。 何況是寫書,與其相信他能坐下寫書,鶴不歸寧愿信他跳起來焚了藏經閣。 鶴不歸用一種「你到底吃錯了多少藥」的眼神看過去,卻見玉無缺比任何時候都真摯且期待著他的點評。 不是等著挨夸,不是拍了馬屁察言觀色,這倒真是個學生等著師長教導的認真嘴臉,以至于鶴不歸自慚形穢了一瞬,怕真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他摸了摸封皮,鄭重翻開。 沒有意料之內的鬼畫符,沒有插科打諢的頑話,是玉無缺一本正經一個字一個字寫下的魂術理論。 透過工整遒勁的筆跡,繁復龐雜的術法圖例,鶴不歸仿佛能看見一個趴在桌前摳破腦袋認真得有些可愛的玉無缺。 鶴不歸意外道:“為何要寫?” 玉無缺扣著臉說:“第一次去浮空殿時,師尊那頓打讓我想了很多,相比我為何會學會魂術,我更好奇此術為什么會流傳在凡人手中,既然它有這么大的能量,我又會了些皮毛,不如將它記下?!?/br> “雖然師尊說,此術修習幾乎不可能,不止是門檻的問題,而是天意,不過萬一呢?”玉無缺天真道,“萬一我能尋到修習的途徑,讓大家都能學會,或者從拆解術法原理中,習得破解預防之法,總歸是做了件善事吧?” 鶴不歸點頭:“確是善事一件?!?/br> 得了鶴不歸的肯定,玉無缺振振有詞道:“既然我已經是地選之人了,不如好好利用,無量齋將其定為禁術其實是因為不了解,難以防控,此術若可以普及,讓大家都清楚來龍去脈,有應對之策,它也就無法造成難以挽回的禍事了不是么,只是……徒兒對術修不大精通,很多地方拆到一半就陷入僵局了?!?/br> 玉無缺羞赧地戳了戳書冊,聳肩道:“所以想請師尊幫看看,哪里不對不好的,教教我?!?/br> 不恥下問的態度擺出來,再理直氣壯地將另一層目的撂明,他梗著脖子道:“還有就是,我吞吃生魂算是越界之舉,師尊從前警告過,我明知故犯,犯下大錯,以此稍作彌補,你就不要生氣,也別罰我了好不好?” 鶴不歸冷哼:“你果然沒安好心?!?/br> 玉無缺見他并無慍色,笑道:“敢說給你聽的,能壞到哪里去啊?!?/br> “啪——” 鶴不歸嘴角卻掛著極淺的笑意,卻狠狠彈了個爆栗,算是罰過了。至于明知故犯的錯事,他一個字都沒苛責,而是低頭翻開第一頁看起來,他歪了歪下巴,緩緩收回手肘,淡淡道:“坐過來一起看?!?/br> “嗯!” 玉無缺又端來一個燭臺,放在床幾上,他就近坐在鶴不歸身側,以防師尊問起什么他好及時作答,結果等了半天,鶴不歸一個字都不說。 鶴不歸捧著書每一頁都看得極為細致,邊看邊思考琢磨,認同的時候會下意識點頭,有疑惑時抿著唇發許久的呆,在玉無缺拆解了一半的地方,他也屈指憑空用靈絲畫了些陣法,玉無缺都不大看得懂。 但鶴不歸從始至終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他便也安安靜靜地窩在一側,隨時等著回答功課。 床褥里溫熱的氣息一陣陣襲來,夾雜著芙蓉清香,沒一會兒玉無缺就被困意打敗,頭一歪靠著床頭睡著了,呼吸都慢下許多。 鶴不歸渾然不知身側的人早就見周公去了,他看得入迷,玉無缺盡力描繪的魂境超出了他目下對于冥靈世界的認知,對修習之人,宛如打開了一方陌生又奇妙的新境界。 除此之外,玉無缺有這樣的心思和用心,鶴不歸覺得意外又難得,難得的是他肯除了偃術之外花心思鉆研,意外的是這小子好像真的成熟了些。 曉得有些事是存在于「對錯」之外的,它有去做的意義,這個意義深遠到可以造福蒼生,影響后世,哪怕當下飽受非議,也是值得。 世上很多事都必然有第一個不畏人言冒死前行的人去蹚這渾水,玉無缺有這個勇氣去做第一人,那老天必會讓第一人走出一條不同的路。 鶴不歸欣慰地笑了下,生平第一次嘗到當師尊的快樂。 少年人的愚勇,大多時候似莽撞,其實卻是赤忱單純的膽量,這份膽量讓他這個徒兒可愛了很多。 “玉無缺,這里錯了?!柄Q不歸用肘子拐了拐身側的人,嘟噥著,“從前教過你的,怎么老畫錯——” 身側之人沒應聲,倒是被這一拐子拐得身子一歪,腦袋垂落在鶴不歸肩膀上,他一偏頭便是肌膚相親,余光里兩扇長長的睫毛和熱紅的鼻尖,深而慢的呼吸在昏黃燭火,暖帳溫意里,讓周遭一切都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