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悲情反派進行時! 第2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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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將他拽下地獄。 百里渡月低著頭,霜白的長發遮住了神情,喉間溢出一陣低沉病態的笑聲。他死死掐住桑非晚的手,眼眶通紅,卻低聲勾唇道:“你騙了我……” 他說:“桑非晚,你騙了我……” 有灼熱的液體掉落在地。 百里渡月干裂蒼白的唇靠近桑非晚手腕,然后直接張嘴咬了下去,極深,極狠,直接見了血,一雙眼滿是陰沉刻骨的恨意。 桑非晚閉眼,沒忍住狠狠皺眉,忽然覺得疼,但又說不清是哪里疼。不止是手,心里更疼得慌。他努力喘勻呼吸,隔著欄桿伸手撫上百里渡月的臉頰,然后替對方撥開臉上的碎發,動作一如既往溫柔,語氣認真:“城主……” 他掌心緊緊貼著百里渡月蒼白瘦削的臉,不明白一個人為什么一夜之間會忽然瘦這么多,忽然很想親親對方,抱抱對方,但隔著牢籠,什么都做不了。 桑非晚:“你怎么能信扶余浩的話,他恨你,他嫉妒你……” 桑非晚勾唇笑了笑,一如從前他故意在百里渡月面前裝模作樣,笑的像只狐貍,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你知道他為什么嫉妒你嗎?” 他好像總是懂很多百里渡月不懂的事,例如親吻,例如相擁,再例如…… 這顆心…… 桑非晚像是在哄小孩:“因為我只對城主好,我只抱過城主,我只親過城主,我只喜歡城主,所以扶余浩嫉妒你?!?/br> 桑非晚語罷,牽住百里渡月另外一只血痕斑駁的手,然后輕輕拉出欄桿,不顧臟污,慢慢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掌下的觸感溫熱且鮮活。 臉上的觸感卻冰涼且死寂,帶著斑駁交錯的累累傷痕。 桑非晚緊緊握住百里渡月的手,似乎想說些什么,可又什么都沒說。他閉著眼,深深低下頭,唇邊弧度忽然慢慢淡了下去,額頭青筋隱現,似乎在強自壓抑著什么,好半晌都沒能吐出一句話。 桑非晚此刻真切感到了難受,撒謊的人該吞下一千根針,大抵便是如此。 他從前覺得真心廉價,不過是因為自己從未得到?,F如今有人剖開肺腑,以熱血心腸相待,為何他卻沒能好好捧住,致使其跌落塵埃,遍體鱗傷。 桑非晚從來沒見過百里渡月如此狼狽模樣,哪怕是原著中的白紙墨字也不曾描出,于是終有一日現于眼前,他好似成了比段陽還要卑劣的存在。 他本欲救他出水火,為何卻害他陷塵泥,瘋瘋癲癲,不成人也不成魔。 恍惚間,桑非晚眼眶中好似落下了什么guntang的液體,但在昏暗的地牢中并不得見,只有緊貼他臉頰的那只手,指尖忽然感到星點咸澀的溫熱,而后慢慢變得冰涼。 “……” 百里渡月頓了頓,不知察覺到什么,忽然慢慢松開桑非晚的手腕,徒留一片猩紅的血跡和深入骨髓的咬痕。他抬眼看向對方,唇邊沾血,面色蒼白,跌落塵泥狼狽好似惡鬼,眼中卻出現了瞬間的茫然,如白紙一般。 他似乎不明白,桑非晚為何會哭。 桑非晚低著頭,不顧臟污,一點一點,吻遍了百里渡月的指尖,細心而又輕柔,啞聲吐出了一句話:“日后我與城主,死在一處?!?/br> 這是百里渡月常說的話,他不知該如何表達喜愛,只聽說凡俗之人常言生死相隨,便覺死在一處就是很好的事了。哪怕桑非晚的壽命并沒有他那么長,他也愿意與對方死在一處。 桑非晚從前覺得這話太傻,現在卻也覺得這句話很好。他終于抬眼看向百里渡月,眼眶隱隱泛紅,雖隔著牢籠,卻不知到底是誰落入了這塵網之中:“城主若恨我,便快些出來……” “要殺要罰,要關要囚,” 桑非晚頓了頓,幾乎是心甘情愿說出這兩個字的: “都好……” 都好…… 因為桑非晚忽然發現,原來他也是離不開百里渡月的…… 第244章 放煙火 隔著冰冷的欄桿, 桑非晚用臉緊緊貼著百里渡月的手。他不在意這個姿勢會把自己的咽喉死xue輕易暴露在空氣中,也不在意百里渡月方才咬他時的刻骨恨意,他只是……他只是忽然很想抱抱對方。 只是抱著,哪怕什么也不做都是好的…… 他想哄一哄百里渡月, 他想親一親百里渡月, 他想告訴對方,別難過, 也別哭…… 這個人實在太傻…… 百里渡月哪怕重傷被囚, 但有靈力在身, 想殺桑非晚亦是輕而易舉。他能做很多事,但他只咬了桑非晚一口。 他也只能咬桑非晚一口。 舍不得殺,心中卻又恨極了, 于是只能狼狽地趴在地上,如喪家之犬般, 死死咬住那人的血rou。 這可比剝皮難多了, 也痛多了…… 桑非晚從來沒有紅眼的時候,哪怕從前無數次在百里渡月面前裝可憐, 也從不見這副模樣。于是百里渡月不自覺停住了咬他的動作。他隔著冰冷的鐵牢,怔愣且茫然地望著桑非晚,唇邊血跡未干,眸色依舊猩紅未褪。 桑非晚啞聲說了一句話:“渡月,過來……” 他忍著手腕尖銳的刺痛, 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低聲喚道:“渡月, 再過來一些……” 百里渡月沒有動, 像一只遍體鱗傷的獸, 目光透著絲絲警惕防備, 似乎在懷疑他話中的真假。 桑非晚只好努力把手伸進牢籠, 輕輕碰了碰百里渡月蒼白的面頰,用指腹抹去對方唇邊的血跡,低聲勸哄道:“聽我的,把那顆內丹和雪魄珠一起服下去,知道嗎?” 他心疼摩挲著百里渡月的面頰,心知對方傷勢一定很重,卻又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好攥住對方指尖,遞到唇邊親了又親,反復重復著一句話:“聽我的,把雪魄珠和內丹一起服下去……聽我的……” 他希望百里渡月能信他一次。 帝妃一直靠墻躲在拐角處,不敢現身。她見百里渡月如此瘋魔狼狽,不由得想起當年舊事,以手掩面,泣不成聲,只覺心如刀絞。 桑非晚還欲再勸,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們進來得太久,引起了護衛懷疑。外間忽然響起一陣輕微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侍衛抱劍試探性的呼喚聲:“帝妃?帝妃?” 帝妃聞言一僵,瞬間驚醒回神,下意識看向桑非晚:“不好,肯定是換值的人來了,快走!” 桑非晚聞言也是一驚,心知定然是他們在此耽誤太久,引起了懷疑。他下意識看向百里渡月,欲言又止,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就被帝妃強行拽走了。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門口的護衛見帝妃進去太久,心中實在不安,生恐出了什么紕漏惹得帝君怪罪,正準備冒死進去查看,結果剛剛邁出一步,就見帝妃帶著那名黑衣護衛從里面走了出來。 護衛連忙縮腳,抱拳行禮:“帝妃?!?/br> 帝妃沒什么情緒,直接抬手戴上了帽兜,掩去大半面容,冷冷吩咐道:“里面都是四域仙府的貴客,好生以禮相待,不許動用私刑。倘若帝君問起,便說本宮從未來過此處,若是你們誰嘴巴不嚴,走漏了風聲,小心禍及全族?!?/br> 帝君就算知曉帝妃來過此處,最多大發雷霆,卻絕不會動她一根指頭。誰若去告狀,豈不是明晃晃的找死。 護衛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只能低聲應是。 帝妃見狀這才帶著桑非晚離去。 彼時太陽已經落山,天邊是一片絢麗的晚霞,已然快到了夜間,侍女尋不到帝妃,正在四處焦急尋找。桑非晚和帝妃走出地牢,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宮墻角落,這才頓住腳步。 帝妃抬眼看向桑非晚:“黃粱香雖能解他們身上的毒,可若想恢復全部功力,至少要幾個時辰才行。本宮身邊俱是帝君眼線,只怕不能帶你藏身。這座宮殿少有人來,你暫且待在此處,等后半夜的時候再上高處發出引信,將四域兵馬聚集于此?!?/br> 桑非晚聞言頓了頓:“帝妃就不怕四域兵馬造反,害得帝君性命不保嗎?” 宮殿荒僻,蟲鳴窸窸,兼得天邊夕陽欲頹,一派荒涼之景。帝妃聞言不知為何沒說話,轉身背對著桑非晚,閉著眼。過了許久才終于低聲恨恨吐出幾個字:“他早就該死了,數十年前就該死了!” 她袖袍中的手死死緊攥成拳,骨節泛青,不知想起了什么陳年舊事,胸膛起伏不定,紅著眼道:“他當初坐上這個位置,本就是踩著旁人尸骨爬上去的,如今死了,也只能算是還債……” 她忽然沒有再用“本宮”這個詞,而是用了“我”,語氣也跟著恍惚起來,對桑非晚道: “百里清都……你應當不認識清都,他死了太久了,久到許多人已經忘了他的名字。他是渡月的父親,也是我的夫君……當年世人皆以為他是重傷身亡,可誰又知道,他被扶余燼硬生生剖去內丹,折磨致死的……” 帝妃扶著樹,指尖緩緩收緊,目光失神地看著遠處的巍峨殿闕,恍惚間好似見到了兩名年輕男女站在石階前。男子身著藍袍,溫潤爾雅,女子發色霜白,刁蠻精怪,捂著耳朵在原地氣得跳腳: “百里清都!你怎么這么討厭!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誰許你向帝君求親的,我喜歡的是少君!” 男子不緊不慢:“你若不喜這門親事,我去拒了也無不可。只是少君即將與浮璧仙子成婚,你又已到婚嫁之齡,難道要給他當小妾不成?” 女子瞪眼:“為什么不行?” 男子正色道:“你乃雪域嫡系,萬千尊貴,怎能嫁給旁人做妾?哪怕是少君也不成?!?/br> 女子哼了一聲:“我天生廢體,又無靈根,什么嫡系不嫡系的。我知道,你們都只拿我當笑話看,就連我哥哥都只想尋個下九流的仙府宗門,將我嫁出去拉倒?!?/br> 男子笑了笑:“姑娘橫豎都要嫁,為何不嫁我?清都愿以北域為聘,千山夕照,這樣才配得上姑娘的身份,豈不比那什么下九流的宗門強?” 女子見他神色認真,不見譏笑,唯有認真尊重,罕見扭捏起來,畢竟從未有人如此尊她重她,紅著臉抱歉道:“你很好,那我更不能嫁你啦,我心中喜歡的是少君,嫁給你不公平?!?/br> 男子:“我知你喜歡少君,可他絕非姑娘的良配。世人皆被情愛蒙蔽雙目,不識良善,不識喜惡,撞盡南墻也不肯回頭。姑娘不可能一直待字閨中苦等少君,你肯,雪域的人也不肯?!?/br> 他最后語氣認真道:“千江城主若定要姑娘擇一人下嫁,還請姑娘考慮清都。姑娘出身雪域,這顆心總不會比寒冰還硬,終有被人捂化的一天?!?/br> 女子反問:“你若捂不化呢?” 男子:“等日后少君繼位,姑娘若還是心意不變,清都愿意完璧歸趙?!?/br> 最后一縷余暉淡去,連帶著記憶中久遠的畫面也碎成千萬片。便如碎石入水,只剩圈圈漣漪。 帝妃閉了閉眼,終于回神,喃喃自語道:“我當初嫁給清都之時,扶余燼曾讓我暗中傳遞北域消息。我不肯,與他斬斷因果。后來生下渡月,本打算相夫教子,安穩余生,可他卻因此恨上了清都,趁他重傷,暗下毒手,并將我強行帶離了北域?!?/br> “渡月心中一定還恨著我,那時他年歲尚小,只以為我見異思遷,貪慕中洲榮華,如今心性陰沉,乃是年少所致,卻絕不是枉負人心之輩,你若以真心待他,他必回以真心?!?/br> 帝妃最后看向桑非晚,面容仍是當年閨中模樣,眼底卻滿是死寂灰?。骸拔译m不知你與他如何相識,又如何引他動心,卻還是希望你莫要薄他負他?!?/br> “行盡惡事之輩,終歸沒有什么好下場的?!?/br> 桑非晚聞言怔怔,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時,遠處的花園廊下隱隱傳來侍女焦急的呼喚聲,漸行漸近。帝妃緩緩吐出一口氣,對桑非晚道:“你便好好在此藏身,莫要出來……” 語罷戴上滑落的帽兜,正準備朝外走去,身后卻冷不丁響起了桑非晚的聲音:“你不想和他解釋嗎?” 桑非晚覺得將此事說開,百里渡月心中大概能少個疙瘩。然而帝妃只是頓了頓身形,連頭也未回,徑直轉身離去了。 有些事過了太多年,說與不說,其實意義已經不大了。 桑非晚眼見帝妃離去,怕別人發現自己的蹤跡,目光落在身后破敗好似冷宮的殿閣上,猶豫一瞬,還是推門躲了進去。 他現在只要躲到后半夜,然后登上城樓把信號彈放出去就行,只希望扶余浩千萬別找到自己。 桑非晚步入殿閣之后,就反手帶上了門,輕微的一陣動作也震起塵埃無數。他用袖子捂著鼻,抬手揮掉半空中的蛛網,正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結果不經意一瞥,忽然發現暗處有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自己,身形不由得一頓:“……” 不會見鬼了吧? 帝都也有鬼? 不過桑非晚現在有更煩心的事,以至于他看見鬼都不害怕了。他從須彌錦囊中取出一顆照亮用的夜明珠,緩緩走近暗處,皺眉問道:“誰在那里?” 無人應聲。 但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他。 桑非晚只好又走近了一些,隨著夜明珠幽暗的光芒靠近,那雙眼睛的主人也顯出了真容,卻見對方蓬頭垢面,衣衫破舊,竟是名瘋瘋癲癲,神智失常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