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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卿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我試試吧?!?/br> 能來就來,來不了也不強求,反正清虛觀都化解不了的事端,又能有誰能有自信墊得了后。 顧長卿盯著依明手中的小雪人翩翩起舞,那幾個雪人靠著她微弱的法力維持在這碳火燒得暖的屋里也沒盡消去,反而晶瑩剔透得恰到好處,好似一個個小瓷人兒在跳舞。 這等看起來頗費心思的妖術,其實簡單好做得很,也不需耗費什么法力,幾乎就是變戲法的程度。他這時才想到那日依明臨走前和他說過,自己會使妖術是因為她是什么……妖的新娘? “巫女莫要見怪,在下確有一事極為好奇。您那日說過您是妖的新娘……既然如此,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去阻攔大妖的謀劃,與我講這些?再加之您是侍妖不侍神的,那豈不該與妖同路?” 顧長卿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到了這會兒才想通,既然她說她是妖的新娘,那便應該是妖界的人才對,又為什么要千里迢迢,處心積慮,來中原除妖助人? 依明聽了他的話,似是不動聲色地轉了目光,收起手中妖術,那幾個剛剛還活蹦亂跳小雪人頓時失去支撐,攤成一汪清水聚回茶盞中。 “因為我只是個貢品,”她低垂下眼眸,或許是回憶了些什么往事,一向波瀾不驚的朱顏露出幾分難色。 “我十六歲那年,雪山大妖禍亂時溫,融雪山導致冰河泛濫,我們村上水災嚴重,為了平復妖神燥怒,村里人逼迫無親無靠的我以嫁衣紅妝投入萬里雪障之內,作為貢品進奉給了妖神大人?!?/br> 依明眉眼低垂,記憶是曾釋然,卻也鮮活。 “所有人都以為我活不了了,不是被妖神生吞活剝,就是被凍死在那千萬年從未休止的暴風雪障之中??晌一盍讼聛?,妖神大人善意,不僅留了我一命,還將我送回了村子里去。自那以后,我身子里也便留下了妖神賜予的妖法,足夠保全自己,更是因禍得福,得人追捧敬為大巫女……” 依明無奈的笑笑,帶多少悲傷無助,無可奈何,世態炎涼。 “我自是仇恨族人無情,卻也無可厚非,畢竟誰不想好好活下去呢。但假若只是犧牲我一個,換來部族百人幾十年風調雨順,人杰地靈,那哪怕他們不是綁我,那日我也會親自用腳走進雪障的?!?/br> 依明繼續說著,顧長卿便垂眼品茶,漠然傾聽。 “妖也分好壞,雖然我這樣說,道長一定會覺得荒唐。但妖神大人留我一命,還賜予我保護自己的力量,亦未曾食言害過我的族人。我便想著,他一定也希望世人皆可像我一樣好好活下去,那便用他賜予我的力量去保護世人吧,也算是……替他積善行德。畢竟雖然我只是他千萬年茫茫生命中大漠流沙,塵埃般過眼云煙,可我依明這輩子,都會是他的新娘?!?/br> 依明說著,講到她的妖神時,眼眸竟然明亮起來,像是說著什么憧憬美好的少女,一個心思單純卻又胸懷天下,志在遠方的少女。 “可他是個妖,你替他行善積德有什么用,他要那些福祉做什么?!鳖欓L卿看著她這由心而發的神情,不禁問道。 “妖神大人曾與我說過,他志在飛升登仙。他若是真的成了神,也便真的對得起我們這些敬奉了他世世代代的人了?!币烂鞑患偎妓饕源?。 顧長卿抱胸站起身,原地踱了幾步。念在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再加之今日這些事,雖說有些兇惡得離譜,可就算她是胡說編故事扇惑人心,似乎也沒什么必要。反倒說這些如果都是如她所說,是將會發生的事情,才真是災難。 但這不就意味著,保護蒼生的重任要落在他的肩上? 雖說一直是秉承這般信念去除妖衛道的,但這擔子也未必有些太重。 依明似乎看出他這番猶豫,不好意思的跟著起身說道,“小女也不是故意要為難道長,如果您覺得承受不起,大可當作今天我們未曾見面,從未提及過此事?!?/br> 她轉身立到窗前,神情凝重的看著落雪發呆。 “不違本心,才是重要。畢竟這場惡戰沒有十足的決心和信念,是不可能打贏的?!?/br> *** 顧長卿自依明處回來,一路憂心忡忡心不在焉的,踏進總鎮府的時候也沒注意來人,倒是跟個正從里面跑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 聽聲音是個半大的少女。 “哎呦,真是抱歉,我只顧著想待會兒要去哪兒的事,沒看路……” “棠棠?”顧長卿退了半步,才看清那少女的臉,驚呼道:“你怎么在這兒?” 少女聽了聲也揉著吃痛的額頭詫異抬頭,剛剛還扭著的眉毛這會忽然松開,舒展出一張又驚又喜的笑臉。 “道長哥哥?!不說,您怎么也在這兒???” 顧長卿看高棠棠這張可憐可愛的臉,忽然覺得有些親切,這段日子一直繃著張嚴肅的臉不由得也跟著露出微笑。 “我來益州辦事,有些時日了。早就想勻出時間去看你,誰知道一直忙得很,沒想到能在這兒撞見。怎么,在這益州住得也算適應?” 高棠棠自小隨父親常登清虛觀,和顧長卿年紀差得多,倒是沒太多交集,卻可以說是和年長于她三歲的顧清池一起青梅竹馬玩大的,自然與顧長卿的關系也不會差。她這遭隨父親被發配益州,可是給顧清池失落得不行,難過了好些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