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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才知,原是蒙同窗的兒子聰穎敏慧,嘴巴伶俐,說的話惹得楊教官一番夸獎笑談。 學生們得知原因之后,也跟著對蒙澈好一番夸獎,有的甚至還起哄,要蒙澈自飲一杯,以示這席間的喜氛。 然而這學生話未說完,就被蒙真呵斥一聲:“他還是個孩子,飲什么酒,要飲你自個兒飲去?!?/br> 這學生討了個沒趣,怏怏不樂,轉首與身邊的同窗猜拳喝酒去了。 其實不用蒙真阻止,蒙澈也清楚,眼前這酒只可小酌一口,萬不會一杯全下肚。因為他答應過他爹只飲一小口,君子言出必行,萬不可失信于人。 接下來父子二人再沒攀著說話,蒙真與楊教官偏在一處討論文章,蒙澈則吃著眼前的飯菜,不知不覺入了夜。 宴席一直到亥時(晚上九點)方才結束,賓客們酒飽飯足,意猶未盡,起身陸續出了鄧家大門。 坐在回家的馬車上,蒙真閉著眼小憩,蒙澈則偎靠在他身上,嘴里念著一首五言律詩。 夕陽度西嶺,群壑倏已暝。 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樵人歸欲盡,煙鳥棲初定。 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蘿徑。 這是唐朝詩人孟浩然在山中等待友人夜宿時所作的一首詩,全詩由景入情,以景襯情,描寫了詩人等待友人而友人未至的孤清之感。 只是蒙澈這會兒吟這首詩是何用意,蒙真不解,開口一問。 蒙澈回道:“前些時候夫子教我們做五言六韻試帖詩,詩題正是這首詩中的一句。父親猜猜是哪句?” “我猜是‘松月生夜涼’,或者‘風泉滿清聽’?!泵烧嬲f。 蒙澈笑了笑:“父親猜對了,是‘風泉滿清聽’,得‘清’字。不過另一句‘松月生夜涼’夫子也要求我們賦詩一首,得‘涼’字,明天就要交上去,而我還沒有做出來?!?/br> “那你現在試著做一首?!泵烧嬗终f。 蒙澈忙搖頭:“現在腦子被泥糊住了,不太清醒,只想睡覺,要不爹替我賦一首吧?!?/br> 蒙真拒絕:“文章豈有假人之手,既是現在做不出來,明天做也是一樣的?!?/br> 五言六韻試帖詩與八股文一樣,是童生試必考題。蒙澈入了新的書院,且開始接觸科考試題,意味著即將步入科場。 蒙真曾聽蒙澈說過,他們現在的夫子姓林,并非教過他的鄭夫子。 鄭夫子帶的是年齡稍長一些的學生,像許嘉興他們那樣的。 鄧博文今日大婚,鄭夫子也有來,與青山書院的那幾個學生坐在一處。宴席開始前,蒙真過去與人打了聲招呼,宴席到一半時,鄭夫子以家中有事為由先走了,蒙真也就沒能再與其說上話。 而青山書院的另外一個林夫子,是去年時候來的,今年入青山書院的新生有二十來個,年齡與蒙澈相仿,多是些十一二歲的毛頭小子,林夫子三十歲出頭,年輕體健,這群學生便由他帶著。 這些都是蒙真找蒙澈聊新學校的情況時,蒙澈說與他的。 蒙真當時就想,蒙澈既然選了科舉這條路,現在還年小,往后有的是熬。 今日帶著人出來一整天,想必這會兒人已困乏。蒙真睜開眼,偏頭一看,蒙澈靠在他身上竟然睡著了。 蒙家離鄧家不遠,馬車慢行的話不到兩刻鐘便到了。 蒙真在蒙澈身上拍了拍:“澈兒,醒醒,到家了,回屋睡去?!?/br> 蒙澈迷迷糊糊睜開眼,由他爹帶著從馬車上下來,腳挨著地面的一剎那,有種不知今夕何夕今年何年的混沌感。 夜風徐徐,吹面不寒。往家里走的路上,蒙澈徹底清醒過來,因想著那首賦得詩,回到自己的住處后,他拿涼水洗了把臉,而后坐在燈下苦思冥想,直到那首詩寫完寫滿意了,他才上床睡覺。 而蒙真這邊還在熬夜奮戰,再過一個月又要歲考了,因為今年開了鄉會恩科,這次歲考與以往歲考不大一樣。 以往歲考是考查學生的學業能力,考試成績分為六等,成績優異者會受到學政的獎賞,成績差者會受到處罰。 這次歲考除了會按考試成績給學生排名次,還關乎學生能否參加接下來八月份的鄉試,成績特別差者不允參加今年的恩科鄉試,是以蒙真對這次考試很是重視,常??磿辽钜?。 時間如木林穿風,一個月倏忽而過,很快就到了五月十六日,生員歲考之日。 這一日不只縣學的生員,那些沒在縣學讀書的秀才也得要來參加歲考。 歲考由學政主持,每三年一次,學政上任的第一年考。 五月十六這日,明倫堂坐滿了前來參加歲考的考生,考試內容為四書五經文,試帖詩,以及時務策等。 歲試考兩天,第一天試一道四書文,一首五言八韻試帖詩。第二天試一道五經文,一道時務策。 考試完畢,試卷由學政和教官共同批閱,考試成績和名次屆時會在縣學明倫堂前的一塊墻壁上張貼出來。 蒙真在這次歲考中成績得了二等,有幸參加接下來八月份的鄉試。 歲試過后,天氣一日日炎熱起來,六月天氣晴雨交替,往往白日里艷陽高照,晚上突然雷電交加,下起瓢潑大雨來。 有一次蒙真夜里睡的好好的,突然疾風驟雨,雨點子跟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陣,屋里窗戶沒關,潑了一屋子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