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自月亮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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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了默,用詞還很考究:“或許?!?/br> 他聽著簡直荒謬:“這話誰教你的?” 她否定:“與別人無關?!?/br> 徐經野冷笑一聲,起身走到窗前。他皺著眉揉了揉額頭,心里的煩躁陰郁翻涌,半晌,他抬起臉,克制恢復沉淡聲線:“徐質初,我比誰都希望我喜歡你是場錯覺?!?/br> 如果情感可以自由控制,他也愿意選擇一個正確的人選,談一場輕松的戀愛。他也想牽著那個人的手光明正大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謀劃著,試探著,謹慎鋪墊著兩個人未來的路,前途未知。 因為是她,他不覺得這些辛苦。但也因為是她,他會替她感到委屈。 如果她不選擇他,她會輕松很多。同樣的選擇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她要付出和承擔的都比他多得多,他很感謝她明知這一切但還是愿意朝他走近,這種感謝驅使著他此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與她心平氣和溝通:“我曾經遲鈍過,也自我否定和攻擊過,但我再怎么遲鈍,也不至于五年時間都沒發現這是錯覺?!?/br> “那可能錯的是我?!彼吐暬?,“那天你說了很多話,我一時沖動答應你會考慮,但其實我始終不確定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br> 氣氛陡然間陷進肅寂,玻璃窗上映出的深邃眼眸幾乎沉郁到底。她語氣淡漠,繼續說道:“我們暫時不要私下聯系和見面了?!?/br> 徐經野舉著手機深吸口氣,在此之前從不知自己的底線可以降到如此卑微:“你要花多少時間辨認清楚,我等你?!?/br> “我覺得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了?!彪娫捘穷^的聲音毫無停頓和起伏,仿佛預先演練好了應對他的話一般,“你沒有必要等我選擇,我更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試錯?!?/br> “這兩天我認真回想了我們之間的事,從我退婚開始全都是你單方面的決定,我一直都是被動的,稀里糊涂的,沒有主動權的?!?/br> “我年齡比你小很多,在你面前一直是被俯視和垂憐的弱小形象。我們之間真的平等過嗎?我們當初開始走近不也是因為你的憐憫嗎?你對我想疏遠的時候就疏遠,想靠近的時候就靠近,這是你所謂的喜歡,還是你對待一只小寵物的態度呢?” 她的聲音平靜得透骨,讓他在溫暖的房間里竟然覺出冷意。他感到無比荒誕,為了她的話,更為自己這一瞬突然遲鈍分不出真假:“你真是這么想的?” 她毫無猶豫應聲:“是。以前我習慣了你作為兄長的強勢,到現在我仍舊習慣于聽從你,習慣了認定你說的話是正確的,但那是因為我尊敬你,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在你那天說出那些話時,我很遲疑,難以判斷。如果你故意拿捏我這一點,會很卑鄙?!?/br> 他聽得不禁發笑,唇角冷冷吊起:“我卑鄙?” “我是說如果?!睂Ψ芥偠ɑ氐?,“我認為喜歡不應該是件這么復雜需要辨別的事,比如我對周垣,無需質疑我喜歡的是他本身,但我對你的感情卻不一定,可能是先入為主的兄妹情,也可能是五年前突然被你冷落的意難平。那時候我年紀小不夠成熟,心里忿忿不平被你這樣隨便丟棄對待,現在也該放下了?!?/br> 她停頓少頃,最后靜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回頭找他。我不會因此給徐家丟臉,而且那樣那對他也不公平。我接受我不能跟他訂婚這件事,但是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br> 窗前的人陰沈默然長久,攥在手機上的指節逐漸泛起青白。他耳邊空曠回蕩著她的尾音,剛剛那層冷意從他的耳膜隱隱蔓延浸入,遲鈍傳到頸骨,胸腔,心臟。 他抬起臉深吸口氣,克制維持著最后的風度,周身氣壓低沉森冷:“徐質初,我看你確實需要冷靜?!?/br> 期盼了整個晚上的通話以不歡而散結局。徐經野打開窗,俊冷臉龐映在玻璃上陰沈不明。他自虐似的反復回想著她剛才的荒唐話,握在窗欄上的手臂線條危險地越崩越緊,片晌后,他猛地揮手狠狠砸向面前的窗扇—— “砰!” “嗡!” 手機在同一時刻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人全然不知這邊的情況,匯報道:“老板,剛才我詢問過司機,他說今天徐小姐跟徐董和夫人一起去了寺里,祈福結束后她去了后山的墓園?!?/br> 徐經野沉眸瞥著自己迅速腫起來的指骨,太陽xue仍舊處在剛剛那通電話的狀態里,突突跳得厲害:“后山的墓園?” 他們家往上數三代好像也沒有人埋在那兒。 對方確認:“是,我剛剛聯系過那邊,工作人員說徐小姐今天確實去過。待會兒他們會給我具體的信息,稍等我了解后再向您匯報?!?/br> 房間外的門鈴聲突兀響起,截斷了徐經野未出口的話。 他回頭看向門廳的方向,幽深眸底倏然陰暗下去。吩咐過秦助理之后他走出房間,門外沒有間斷的鈴音與他不疾不徐的腳步對比鮮明。他彎身打開房門,冷眼望向來人。 門外的人看見是他,愣住了。 作者有話說: 《監工》 苑苑(抹眼淚):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讓這個變x逼著我寫卷子,嗚。 徐總(扯領帶):不想寫也行,那就換種受罰方式。 苑苑(搶卷子):我寫??!讓我寫?。?!t~t 第56章 “你怎么來了?” 曹潞優雅翻了個白眼,一邊把手里袋子堆到面前人懷里,順勢推開她走進屋:“這是我的房子,jiejie?!?/br> 徐質初下意識捧住她的東西,聽她繼續不咸不淡戲謔:“雖然你沒心沒肺,但我可是來給你送溫暖的,順便聽聽你離家出走的感言?!?/br> “你出來得這么急,連身份證都不敢回去拿,是跟你那個舅媽吵架了,還是跟你哥吵架了?” 徐質初抿唇,不愿細說:“都?!?/br> “呵,厲害了你?!鄙砬叭嘶仡^上下掃她一眼,“因為什么???” 她隨口扯了個謊:“催我結婚?!?/br> 對方明顯不信:“就這?你哭成這樣?” “嗯?!?/br> “行吧,你舅媽著急我能理解,但你哥——”她在沙發上坐下,長腿和眉毛一起擰起來,“他應該是反對你結婚吧?” 徐質初沒回話,靜靜看著面前的人,給對方看得莫名有點兒虛:“你這么盯著我干什么?” 片晌寂靜后,她突然問:“他給你打電話了?” 曹潞意外愣了愣,如實回答:“打了?!?/br> “你告訴他了?” “我說你在酒店,人沒事兒,具體哪家酒店我不清楚?!彼宦柤?“我不是攆你走的意思,jsg這里你想住多久住多久,但是我覺得你哥聽起來是真的擔心你,所以,看你?!?/br> 徐質初默了片瞬,別開臉:“我剛給他回電話了。我明天回去?!?/br> “嗯,別扭嘛,都是一時的?!辈苈褐浪麄冃置盟较玛P系好,隨口勸道,“你有事情不要自己悶在心里,你解決不了的事情去找他解決呀?!?/br> 徐質初默然:“他也解決不了?!?/br> “他至少比你年紀大,比你經驗豐富,比你的資源多,比你在你們家里有話語權吧?”她抱著手臂靠近沙發里,揚起細眉,“你跟你舅媽大吵一架,還不如去跟他撒個嬌有用?!?/br> 徐質初垂眸捏著桌上的綠植,心不在焉回:“這次沒用?!?/br> “怎么沒用?你舅舅年紀大了,未來整個徐氏都是他的,你跟他一個人打好關系,比去討好你們家那些長輩來得快多了?!?/br> 見自己的耳提面命并無效果,曹潞翹著腿坐起來,拽住身旁的人嚴肅板起臉:“我跟你說真的,徐女士,我聽我老公說,這次徐氏的董事會你哥可能要有大動作?!?/br> 一句話成功惹得對方轉向她:“什么大動作?” “公司轉型吧,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最近一直在游走董事會的關系,如果他能拿下來投票的話,接下來的徐氏應該也就等于易主換代了?!彼龂K了聲,又分析道,“不過你們家也就他一個能打的,你不是經商這塊兒料,你們那個堂妹更不是。徐氏早晚都是他的,這大腿你還不趕緊抱牢?” 徐質初手臂動作怔了怔,下意識搖頭:“舅舅不會這么早退居二線的?!?/br> “那可由不得他?!辈苈阂宦柤?,“這些股東們可都精著呢,就算是親父子,未來誰會掌權他們全都看得清楚。再說徐老板人也確實有那個能力,還更年輕,要是我我也站他?!?/br> 徐質初啟了啟唇,欲言又止。她望著面前人的臉忍不住怔然想,這也是他所說的準備之一嗎? 權力確實是隨心所欲最有力的保障,可是徐氏的權力來自于他父親、他的家族,他怎么可能做到那么理想化的全然接手然后為所欲為呢。 她有一瞬恍惚,低下聲音道:“就算是他這次贏了,權力的交接也需要過程。后面的路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簡單?!?/br> 身旁的人盯著她的臉研判看了半晌,鄭重發問:“你為什么總是在唱衰你哥?” 她頓了下,回神抬起臉:“我有嗎?” “你太有了。我一個外人都這么看好他,你跟他可是利益共同體啊,怎么對他這么沒信心?” 她否認:“我不是不看好,只是替他覺得難?!?/br> 曹潞灑脫攤手,滿不在乎告誡:“難也是他自己的事兒,繼承人的路再難走也是他一個人走,不用你共情。你就負責抱住他的大腿哄好他,得到你想要的,就行了?!?/br> 徐質初靠進沙發里,有些疲倦閉上眼睛:“以前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在他們最初走近的時候,她就是抱這樣的想法在他面前小心維持著自己乖巧的meimei形象。后來這種心態在他們的相處中不知不覺變了,她早就忘記了自己曾經的目的,直到他毫無預兆疏遠她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沒有東西是一成不變永遠可靠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不是她不犯錯就不會被冷落和拋棄,哪怕是親情。 那個時候她很茫然自己到底應該怎么做,她回想到自己的初衷,難以避免自責與怨恨自己喜歡上他這件事。她暗暗發誓從今往后她寧愿選擇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各取所需,這樣在對方離開的時候她至少不會痛苦難過。 她就是在這樣的時候遇到了周垣。 曹潞靠過來,盯著她的腫眼皮:“以后你最好也這么想,這種心態至少能治好你人生里百分之九十五的擰巴?!?/br> 她靠在沙發上寡淡扯了下唇角,一半的思緒仍游離在回憶里:“是能治好擰巴?!?/br> 跟周垣在一起這兩年她的情緒很少起伏,就也很少糾結或者陷入死角。她以為這就是她想要的平靜狀態,可事實是她面對著他時無法調動自己的神經興奮起來,他帶她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曾經跟徐經野一起做過的。從前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原來做過那么多情侶間會做的事情,她就像一個過早地在錯誤的時間吃過很多糖的孩子,以至于在她可以光明正大選擇糖果的年紀時,她剩下的只有麻木和懷念。 她闔著眼,輕聲喃喃:“但是后來只有索然,還有慚愧?!?/br> 曹潞白她一眼,一針見血:“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既做不到灑脫利用,又做不到全心付出?!?/br> “可能吧?!彼龥]有否認。 對于這兩個人她都是這樣?;蛟S是她一直以來獨來獨往太久,缺乏處理親密關系的經驗,每一段都被她處理得一團糟糕。 “我為了自己的時候沒有好結果,不為了自己的時候一樣看不到好結局?!?/br> 曹潞也跟她一樣的姿勢靠著,越聽越覺得糊涂,扭頭看她:“你想要什么樣的結果?” 沙發上的人認真思考著,睫毛垂下來的陰影顯得人有些倦累:“不愧對任何人,也不用考慮現實的條框和束縛,可以自由去做我想做的事,不違心地說我真正想說的話?!?/br> “你想說什么?” 徐質初怔了片瞬,心里默然答,說她也不知萌芽在何時的喜歡,說她這些年來獨自經歷的辛苦,說她早就知道自己欺騙了他很抱歉,說她從始至終沒有喜歡過別人……總之不應該是他卑鄙。 “沒什么?!?/br> 許久之后她輕輕出聲,緩慢睜開眼望向窗外風聲凜冽的無垠夜色。 同一片夜色中,公寓樓下停著的黑色奔馳里,駕駛位上的男人左手姿勢怪異按著顴骨,另一只手握著手機看得入神。 屏幕中是一段簡短的監控錄像,畫面中是陰雨天的陵園里,一道單薄的清麗身影淋著雨走下臺階,腳步緩慢而渙散,即使看不清楚臉龐,也能隔著屏幕切身感受到她的失魂落魄。 車內的氣壓低得壓抑。車內的人半晌沒有動作,定定盯著那塊反復播放的屏幕,臉上分明的棱角被屏幕光打得冷硬犀利。 許久之后,他神色不明關掉視頻,枕著手臂靠進車座里,任由自己陷進漆黑。 與此同時,數公里外的公安大樓里的探討就著泡面的味道熱烈四溢。 “……現在看來,五年那場綁架案,也很有可能是唐玉清所為?!?/br> “從徐家報案到徐質初最終被找到,一共三天時間,她身上沒什么外傷,但受到的精神刺激似乎更大,在醫院里時一度拒絕跟我們交流。后來她家里人介入,不同意我們再繼續向她問詢,緊接著綁架她的人也被找到,她又沒有受到其他侵害的跡象,這件案子才算是結案?!?/br> 顧聲轉著手里的筷子抬眼:“綁架她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