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自月亮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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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冷漠抬起下巴,居高臨下道:“當初讓你簽訂放棄繼承權的時候,可能你心里就一直對我們有怨恨。但是做人不要太貪婪,這些年徐家在物質上對你沒有苛刻過,未來就算不給你徐氏股份也會給你其它的東西,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你還不滿足嗎?你就非要徐氏不可?你有沒有想過那是你的東西嗎?徐氏跟你母親都沒有關系,跟你可能有關系嗎?” 徐質初深吸一口氣,緩慢挺直了背:“您說的是,徐家給了我很多,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從來沒有對徐家怨恨過,沒想貪圖徐家的錢,也從來沒有對哥哥有過過分的企圖?!?/br> 徐夫人的耐性徹底告罄,聲線刻薄拔高了半度:“那取消婚約是為什么?一起去度假村又是誰的主意?五年前你們去蘇州那次當我真的不知情嗎?我念著你們是孩子是兄妹才縱容你們到今天,如今說來錯的是我!你現在要跟我說這一切都是他一廂情愿而你清白無辜?” 她試圖平靜回復:“這些事情確實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圍內,我也——” “如果你控制不了可以告訴我,我來給你控制?!?/br> 對方冷厲打斷了她,冰涼的聲音和著稀稀拉拉的雨點滴到她頸后和臉上:“你mama原本就欠徐家的,如果不是徐家她會一輩子在村子里做個農婦,嫁人生子。同樣如果不是徐家,你今天不會擁有這么多東西,就也不會有這么大野心。你會像只野貓一樣,不知道被誰領養走,也不知道會爛死在哪里,無人在意?!?/br> 徐質初定定望著面前的笑臉,緩慢抿緊了唇。她的膝蓋在石磚上硌得發痛,腿彎也寒得打顫,但都不及她耳畔所及的百分之一。對方最后的話仿佛詛咒,高貴皮囊下的恨意徹骨:“你沒有死在福利院,好模好樣活到了今天,可你這副樣子對得起誰?” “你對得起我們把你找回來養大嗎?你對得起阿野把你當作meimei這么愛護嗎?你對得起周垣現在還在乞求你舅舅點頭嗎?你對得起你母親的在天之靈嗎?” 身側的人伸手指向面前的墓碑,手掌的動作帶起一瞬凜冽涼風劈到她側臉上:“你今天敢對著你母親發誓說你對阿野毫無企圖你完全不喜歡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一起嗎?!” 天上的陰云卷著雨滴徹底沉了下來??諝饫镪幧C靜得可怕,司機站在后面過道上無聲等待半晌,見無人再作聲,才打著傘走上前,替女主人撐上。 徐夫人斂起身上的戾氣,優雅整了整頭發,冷淡發話:“你留在這里好好反省吧。如果你能想清楚,這件事我既往不咎,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br> 她冷眼看著面前臉色越來越蒼白卻仍舊沉默跪得筆直的女孩子,最后警告:“如果你想不清楚,那你就要做好回到從前人生的準備?!?/br> 語畢她一刻也不愿再停留,兩道腳步聲一前一后離開。徐質初跪在原地,怔然聽著身側雨聲越來越密,許久才遲鈍覺出自己肩頭濕了。 她平靜低下頭撐住自己打顫的膝蓋,長發凌亂滑下來,掩住了她的表情,也擋住了她的視線。 照片上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女人在雨中微笑望著她。她在對方的注視目光里低垂著頭,單薄身體在初冬的風里顯得瑟縮,紗質的裙擺搖曳長久,她終于抬起臉,喃喃啟唇:“對不起?!?/br> 不管徐家人對她做了什么,她在徐家人面前永遠都只有愧疚。這是她給自己的枷鎖,年年月月縛了太久,已經長進了rou里、血里、骨頭里,她沉重不堪,并無可宣泄。 “對不起,徐女士?!?/br> 她又低聲輕輕說了一遍,嘴邊的白氣在潮濕雨氣里很快消失不見。面前人的微笑像是回應,溫柔鼓勵著她繼續說下去。 她用力深吸一口氣,撐在腿上的手臂小幅輕晃,視線也因為睫毛上凝起的水霧而模糊:“占據您女兒的人生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在發現后沒有勇氣承認,這是我的錯誤。抱歉,因為我太害怕,我太害怕回到從前那樣的人生了?!?/br> 她抬起眼,用雨水對沖忍住了眼眶里的溫熱,半晌,艱難開口:“您的女兒,我可能見過。在很多年以前?!?/br> “如果真的是那個女孩兒的話,您現在應該也見到她了吧?jsg” 照片上的人始終不發一語。徐質初眼前恍惚現出從前的經歷,細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聲線也輕到近乎飄渺:“她最后的日子過得很不好。我當時很害怕自己也會像她一樣,因此拼了命想逃出那個地方?!?/br> “我沒有逃跑成功,被那些人抓回來打了一頓,之后一直高燒不退,沒有人管我,我以為我會死,可是后來突然被帶去紋身,然后把我丟到了福利院?!?/br> ::她喃喃著:“我不知道那就是胎記,我以為……我還以為……”:: “在福利院里我過得提心吊膽,我害怕他們有一天會再抓我回去,直到舅舅來接我,我回到了徐家?!?/br> “我以為噩夢終于結束了,我也很快發現我可能并不是徐家要找的江苑,可是我不敢求證。我以為我的秘密可以謹慎掩蓋下去,直到幾年之后,那些人又找到了我?!?/br> 她跪在雨里失神靜默著,許久之后,空洞自語:“我好累?!?/br> 背負著秘密很累,在徐家生活很累,應付那些人很累,喜歡他也很累。 她閉了閉眼,低下頭,聲音在雨聲里越說越細:“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對不起?!?/br> 吞下了秘密的風聲不再凜冽,雨滴細密打著樹葉飄零搖晃。她壓抑著喉嚨里的熱意,頭低得更重,單薄身體折成了贖罪的姿態,哽咽細述著自己的罪狀:“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我自己都還陷在泥潭里,怎么能跟他一起走呢?!?/br> “但我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他?!?/br> “我忍不住自己微弱的僥幸心。我看見他向我伸出手,我想我也有可能會被他救上去,而不是墜著他一起陷得更深?!?/br> 她苦笑彎唇,恍惚輕喃:“我是不是真的在害他?” 回應她的是山野間的空曠風聲,呼嘯裹挾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低著臉閉眼默了長久,仿佛最后的懺悔,又好似最終的決心,而后她扶著膝蓋,重心不穩地站了起來。 她朝照片里的人深深鞠躬,走下臺階時的步履僵硬沉重。到服務區時陵園的工作人員注意到她,撐著傘在后面追了上來:“女士,您不是開車來的嗎?這里到山下還有一段路,需要幫您叫車嗎?” 她搖了搖頭,長發潮濕塌在頭上,清麗臉上白得毫無血色,只有眼皮透著淡淡粉色。對方見多了這種場面,以為她也是位悲痛的追悼者,好心提議:“那雨傘呢?這把傘給您吧!” 她垂眼接過來,輕輕出聲:“謝謝?!?/br> 可能是老天的短暫垂憐,雨勢沒有繼續增大,卻也沒有減弱的趨勢。她走下山的時候鞋子已經濕透,裙擺也沾著泥點,小腿被凍得冰涼,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狼狽。 她等了很久的出租車,回到公寓后額頭有些發熱,全身都沒有力氣。她強撐著沖了個澡吃過藥昏昏沉沉爬上床,以為會是安眠,可現實卻是噩夢。 夢里她又回到了那棟城堡一樣的建筑,里面都是跟她年紀相仿的小女孩兒。她們全部穿著漂亮華麗的小裙子,梳著好看的頭發,精致得像是玩具娃娃,一臉麻木地圍觀著地上的同伴。 那個人的身上全是可怖傷口,趴在地上不停顫抖抽搐,身下洇開的血跡越來越重。她躲在最后面從縫隙里害怕望著面前一幕,對方的衣服已經在毆打中被撕扯得破爛,頸后被血浸透的布料下面,隱約露出那輪破碎的月亮。 手握鞭子的女人站在一旁嚴厲訓話。她惶恐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會發出聲音,可腳下忽然有只小黑貓跑出來咬她的鞋,哼哼唧唧發出一起玩兒的邀請。 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回過頭面無表情看著她。她心急如焚踢著那只小貓,希望它趕緊離開,可是來不及了,女人已經走過來,微笑按著她的肩強迫她跪下去,指著那只不諳世事的貓問她:「阿苑,它是不是不乖?」 她望著對方驚懼睜大了眼,不敢回話。女人一語雙關告誡:「在這里,不乖的孩子就要挨打?!?/br> 「你來打它?!?/br> 她拼命搖頭抗拒對方遞過來的鞭子,女人唇角的弧度始終沒有起伏,抬手摸摸她的頭,惋惜道:「你也不乖?!?/br> 對方說完站起身,揚起手臂,表情突變。她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慌不擇路將小貓緊緊護進了自己懷里,它還什么都不懂,毛茸茸的小腦袋親昵蹭了蹭她。她抱著它蜷縮起來,身后利器劃過空氣發出一道尖銳氣音,她害怕閉緊了眼,可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 她在可疑的安靜中等了一會兒,顫抖緩緩睜開眼。懷里的小貓已經血rou模糊,一只眼球掛在眼眶外,猙獰伸出爪子向她求救。 徐質初猛然從夢中驚醒,額角的碎發全都濡濕了,慌亂中一只腳踢到金屬床欄上,整條腿立時疼得發麻,她卻好似有一瞬忽然喪失了知覺,呆呆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愣神。又隔了好半天之后,她像是終于清醒回神,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里,仿佛又睡了過去。 窗外天色越來越暗,昏沉光線掩飾著見不得太陽的秘密,也掩蓋著房間里藏進被子的人。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床上的被筒隱隱震顫起來,那幅度逐漸越來越大,房間里卻始終只有棉質床單摩擦的沙沙聲。被子下的人仿佛極力壓抑著不發出聲響,直至更長久的寂靜之后,客廳桌上的手機無聲亮了起來。 房間里的智能音箱自動接入,字正腔圓詢問:“「哥哥」的來電,是否接聽?” 她終于抑制不住,哭出了聲音。 第55章 電話幾次沒有接通后,徐經野放下手機,靠在椅子里闔眼休息。 開了一下午的會,他眉目間的神色微倦,長指按了按額頭,安心等著她的回電。 他原本以為她只是沒聽到,可在一個小時后手機依舊安安靜靜完全沒有響起來的意思時,他隱約感到異常,又撥過去一遍,果不其然對方已經關機。 他往家里打了個電話,保姆說她今天出去了,還沒有回家。他下樓開車去她的公寓,敲門沒有人應。物業說她下午時候回來過,后來有沒有再出去沒注意到。 他心里的不安莫名擴大,跟物業報備后找人撬開了鎖。公寓里面空空蕩蕩,他逐一走過房間之后暫且放回心臟,他預想中的可怕畫面沒有出現,但緊接著更重要的是,她去了哪里? 物業在這時打來電話,說在監控中看到一位戴著帽子的女性像是徐小姐,在七點十五分時出了門。她沒有帶什么物品,衣著也比較隨意,看起來應該只是暫時出去,很快就會回來。 徐經野沉著臉瞟了眼墻上的時鐘,跟他到的時候只差了十分鐘。他走到陽臺打了兩個電話,回來后坐到沙發上等她,可越是用力想靜下心來,就越是控制不住浮躁。 他盯著桌上的感冒藥接連抽了幾支煙,最后走到廚房煩躁丟進了水池里。轉回身時他瞥到開了條縫的書房,他盯著那條黑色縫隙看了片刻,鬼使神差邁步走了過去。 房間里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套桌椅和書柜,小空間竟然也顯出幾分空曠。他在椅子上坐下來,想象著她平常坐在這里的樣子,隨手拿起桌上的小物端詳著,手辦、燭臺、文具、綠植,最后他垂眸,翻開了桌上的黑色本子。 他知道她一直有隨手涂鴉的習慣,雖然天賦不算高,但很有自己的調子。以前他看到她在課本上的畫還訓過她上課不專心,她覺得委屈,轉頭在他的名片上畫了只胖螃蟹偷偷塞進他錢包里,害得他見客戶時被對方奚落了好半天。 那幾天她也自知理虧,見到他都繞著路走,最后被他堵住質問的時候底氣不足還振振有詞犟嘴,她畫的可是好東西,那不是螃蟹,那是鉗,是錢啊。 他要被她氣笑,鉗住她下巴在她臉上狠揉了半天。當晚她在他的監督下委屈巴巴寫著翻倍的作業,不敢怒也不敢言。他在旁邊望著她掛著紅痕的白皙側臉,有一瞬走神兒想,怎么這么嬌氣,以后可怎么辦。 下一秒他眸底的寡淡笑意恍然頓住,他忽然意識到,她的以后跟他有什么關系?是他會在她的婚禮上代表徐家人牽著她的手遞給她未來丈夫的關系嗎? 面前的人在這時寫完了作業,小心翼翼觀察著他忽然陰晴不定的臉色,小聲說:「我寫好了?!?/br> 他回過神,冷酷命令:「再寫一張?!?/br> 小貓整只呆住了:? 他拽過來卷子,拿手指點了點:「這道題,還有這道,我昨天講過,全錯了。繼續寫?!?/br> 她一臉痛苦面具:「明天再寫行不行?」 他不給她討價余地,站起身:「三十分鐘后我過來檢查?!?/br> 「哥!」 身后的人急切拉住他袖子,仰著小臉懇切檢討:「我jsg錯了,我再也不在你的東西上亂畫了!」 他瞟她一眼,大發慈悲:「半張?!?/br> 她猶豫咬咬牙:「好?!?/br> 「我十五分鐘后過來?!?/br> 語畢他繼續邁步,椅子上的人像是還有話要說,急著傾身攔他:「那個——」 椅子毫無防備發出砰的一聲,她整個人失重往后倒下來,失聲發出輕細尖叫:「?。?!」 他險險彎身拿胳膊擋了一把,整條手臂被振得倏然發麻,痛得他皺了下眉,扶穩了她低聲斥:「你急什么?」 她心有余悸順了順氣,一雙貓一樣亮晶晶的黑眼睛粘在他臉上,唇角的笑意心虛又討好,聲音也越說越?。骸改汶娔X包里的名片上,還有一只?!?/br> 他頓了下,反應過來瞬時好氣又好笑,單手推著她回到桌前,抽出來兩張卷子鋪好,拍拍她的腦袋:「這些不寫完今天別睡覺?!?/br> 她轉過身撒嬌拽他衣襟,漆黑瞳孔里閃著真摯的光:「我知道錯了,真的,哥,我以后全聽你的,你說什么話我都聽,好嘛?」 徐經野心不在焉低頭翻著她的畫本,恍惚想,小騙子,怎么就聽他的了。 遇到事情從來不知道找他解決,不想面對了逃避得比誰都快。他現在想讓她接個電話她都不聽,他還能指望她怎么聽他的? 仿佛是感應到了他的無奈怨念,桌上的手機驟然振了起來。他一眼瞟見她的名字,無心在這種時刻愉悅于他們的心有靈犀,接起來電話,吊起心臟,沉下聲音:“你在哪里?” 她音調不高,嗓子也有些沙?。骸霸谕饷??!?/br> 他合上本子,眉間疏冷擰起:“給我地址,我去接你?!?/br> 她拒絕:“我今天不想出來?!?/br> 他堅持:“見面再說?!?/br> “我也不想見面?!?/br> 他眉宇間沉得更深:“發生什么事了?” 聽筒那頭短暫靜了靜,而后她平靜道:“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停下來,各自冷靜一下?!?/br> 他心下一沉,捏緊了手機:“為什么?!?/br>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你跟我可能都對這段關系突然的變化還沒有適應,沒有來得及理性判斷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出于什么?!?/br> “你的意思是,我對你的喜歡可能只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