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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石頭天天惦念著,正好他閑得發慌,看天色陰了便尋了個借口便往外跑,仍舊高高坐在梧桐樹上,施了個窺天咒,瞧著水簾下的武陵弟子。 武陵掌門人余素清迎風立在山崖上,身后站著武陵派二百一十二名弟子,為首那個生得很好看,石頭記得他的名字,知道他叫靈鏡。 余素清把靈鏡喚道身前,囑咐了幾句,石頭沒聽清,只見到靈鏡臉上露出了些微擔憂,很快又被堅定所替代,簡短地回了幾個字。 余素清搖了搖頭,又說了些什么,此時天上云動風起,烏云蔽日,余素清揮了揮手,靈鏡轉身回到隊列中去,幾步間頻頻回了幾次頭。 水娘,你聽不聽得見他們在說什么?石頭好奇地問道。 水娘從小鏡湖里盤旋上來,挨著他道:謝少爺,余掌門在交代后事。 為什么?石頭托著下巴,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會死么?這難道不是燕赤城剛決定的? 他心中有孽。水娘在石頭身邊環了兩圈,打著旋道,大概多少已經有數了。 石頭心頭一悸,下意識問:孽到底是什么? 水娘搖了搖頭:我也勿大懂的,約莫是和凡人講的罪惡差不多的物事。 石頭沒再多話,只是微微支起了身子,看著余素清的眼神多了兩分認真。 余素清白袍玉冠,一身道袍打理得一絲不茍,手中拂塵微旋,塵須子搭在左臂之上,迎著月色抱手而立,身后二百余名弟子成圓陣狀肅立,低眉垂目,一手持劍,一手掐訣立于身前。 這群小孩還蠻聰明的。水娘微笑道,他們打算用誅邪陣來對付這個天劫。 誅邪陣?石頭來了興趣,怎么回事?這天雷不是老天爺賞的,怎么還能當邪物來誅滅? 誅邪陣大概也勿是只能誅邪的。水娘軟聲道,他單手一抬,從水里招上來一個水球,球心還游著一條鳑鲏魚,它老講究,簡單說就是那兩百個小孩把劍意編織成一個圓,天雷打進去,就像這水球里的魚一樣。 說著,他打了個響指,鳑鲏飛快地一動,像一柄短小的匕首一樣刺進水球的外壁,外壁登時被撞出一個豁口,魚身附近劃出兩條細碎的泡沫,只一瞬,豁口便恢復如初。 水娘道:困一人,殺一人,殺一人,困一人,盈虧有序,誅邪有道,不死亦不休。天雷擊落一名弟子便是撞開一道豁口,劍陣為了彌補豁口便會濺起更多的劍意來阻擋天雷,這法子在誅邪時用來和邪魔同歸于盡確是有用的,拿來擋雷,就勿曉得能不能有大用場了。 石頭訝然:我卻是不明白了,這余素清的命,竟是比兩百多弟子的命更有用么? 水娘幽幽應道:我也勿明白的,凡人都有這許多彎彎繞繞,有辰光有貴賤之分,有辰光有親疏之分,這歇拿一條命去保許多條命,那歇拿許多條命來保一條命,誰能弄懂呀。 石頭一擊掌,笑道:可不是嘛,兩百多人自甘犧牲保一個老頭子,臉上一副要當好漢好英雄的模樣,老頭子卻想把這群人通通趕回去,臉上也是一副要獨自當好漢好英雄的模樣,他們自個都沒商量好,偏偏又各自逞能,還真是十分有趣,十分無聊。 有趣和無聊勿好放在一起說的。水娘忙糾正他,謝少爺也勿好老是胡亂講話。 我喜歡嘛。石頭噘著嘴吹了個口哨,扭頭繼續去看天色,燕赤城怎么還不動手?他是不是不夠厲害? 他尚在抱怨,兩條熟悉的手臂便已環住了他的腰,水娘啊了一聲,俊臉微紅,忙捂著嘴悄然退去。 石頭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到黑發玄袍的仙君。 怎么啦?石頭捂著眼睛做了個鬼臉,這么大一武陵仙君怕打雷嗎? 話音未落天邊便劈下一道驚雷,他像被電著了一般抽搐了一下,整個人貼到燕赤城身上。 燕赤城含笑道:是,是我怕打雷。 石頭欲哭無淚,連聲辯解:我以前真不怕的說話間手還揪在燕仙君衣領上,抖若篩糠。 真不怕的,他掩飾似又用力地拽了拽,你,你別看了! 嗯,你不怕,燕赤城順勢哄他,以前不怕,現在更不怕。 說話間天邊響起第二道雷,石頭直接嗚哇一聲,哭成了雨水里的稻草人。 燕赤城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哄他,言辭間俱是無限耐心,石頭卻莫名覺得心里越來越寒冷,和水娘那一番對話在腦子里起起落落,他總覺得自己漏了什么要緊的問題,只是話到嘴邊,又被一個個落雷打散。 他沒數這雷總共打了多少道,也沒工夫擔心身后的武陵弟子,只自顧自躲在燕赤城的袍子里,靠著眼皮上那點微弱的光亮來判斷陰云是否散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幾乎懷疑自己已經縮成了刺猬大小的球,燕赤城才拍著他的肩膀,緩緩地把他從懷里拉出來。 那些人怎么樣了?石頭忙問,死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