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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總讓小狐貍覺得他虛。 江慎這么想著,跟著黎阮穿過樹林,對方終于停下腳步:“到啦?!?/br> 眼前視野驟然開闊。 這里是長鳴山諸峰的最高處。 山巔上還殘留著少量積雪,他們來的時辰正好是日出前不久,太陽尚未升起,天邊已隱隱泛起魚肚白。 連綿的高山薄霧籠罩,萬般靜謐。 江慎笑起來:“起這么一大早,就為了與我看日出?” “這里不好看嗎?”黎阮道,“這里可是長鳴山觀景最好的一處?!?/br> “好看?!?/br> 離日出還有一點時間,江慎牽著他在崖邊一塊青石上坐下。青石邊有一株被攔腰截斷的枯樹,樹樁很粗,上頭已經生滿了青苔,應當有一些年頭了。 江慎多看了兩眼,便聽黎阮道:“這好像是我害的?!?/br> 江慎一怔。 “這里離天空很近,是我每次渡雷劫的地方?!崩枞蠲嗣侵昕輼?,“這棵樹應該是被雷劫波及了,但我不太記得是什么時候的事?!?/br> 他渡劫太多次,對于過往的記憶非?;靵y,這種小事更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江慎牽過他的手,放到掌心里:“很疼吧?” 黎阮:“什么?” “雷劫?!苯鳒芈暤?,“這樹如此粗壯都被劈成這樣,劈在你身上,不是更疼?” 黎阮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是挺疼的?!?/br> 每一道天雷都蘊含著雷霆萬鈞之力,打在身上猶如火燒一樣疼,五臟六腑,筋骨皮rou,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可想要渡過雷劫,必須清醒的撐過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迄今為止,黎阮撐得最多的一次,是七十三道,就是上一次。 “不說這個啦,快日出了,你看?!崩枞钪钢爝?。 兩人說話間,天邊顯出一些淡淡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亮,顏色也越來越深,很快染紅了大片天空。 黎阮眸光中映出朝霞的顏色,清透而澄澈。江慎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投向遠方。 他的小狐貍平日里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可活在這世上,怎么可能沒有煩惱。他不過是擅長將那些不好的回憶都拋到腦后,就像現在這樣。 在日出的瞬間,黎阮忽然牽著江慎站起身。 只見他抬手輕輕一揮,朝霞落到長鳴山上的同時,仿佛有一陣春風吹醒大地。 吹得樹蔭蔥蘢,百花盛開。 江慎怔然,回過頭,黎阮頭頂那株枯樹也生出了新鮮的嫩枝。 枝條上緩緩綻放出淡粉的花朵,一簇又一簇。 黎阮眼底盛著笑意,還有一點得意。 “這才是我想帶你看的?!崩枞畹?,“臨別禮物,好看嗎?” 他們相遇在最嚴酷的冬日,臨別在萬物復蘇的早春。 他送了江慎滿山春色。 江慎良久沒能說出話來,他喉頭干澀,許久才輕輕笑了下:“好看?!?/br> “我很喜歡?!?/br> “這是我一生中,見過最美的景色?!?/br> 他靠近了些,捧起黎阮的臉,偏頭在他唇上輕輕一吻:“……你也是?!?/br> . 江慎和黎阮在山上從日出待到了快要日落。 天邊紅霞萬丈,黎阮靠在江慎肩頭,等了又等,終于忍不住喊他:“江慎?!?/br> 江慎:“怎么?” 黎阮:“你是不是該走了?” 江慎:“……好像是?!?/br> “不是好像?!崩枞钐ь^指了指在他們頭頂盤旋的黑鷹,面無表情,“這笨鳥在我們頭頂飛了快一個時辰了,它真的好吵?!?/br> 江慎:“……” 黎阮道:“你別說這和你沒關系,要是沒關系我馬上把它獵來吃了?!?/br> 當然是有關系的。 這黑鷹是許多年前朝中一位大臣送給江慎的禮物,這些年他一直交給自己一位貼身侍衛養著。那侍衛在他去賑災時有別的任務沒跟著他南下,因而也沒在長鳴山截殺中出事。 后來江慎需要一個假身代替他去江南,便把任務選了這個人。 黑鷹在這里,說明他們已經到了。 不過,這傳說中從小經過訓練、極通人性的雄鷹,在黎阮這位大妖眼里,只是一只笨鳥罷了。 有黎阮在,這笨鳥甚至不敢靠近,只敢在他們頭上不停的打轉。 江慎默然片刻,果斷沒搭腔,轉身把小狐貍抱進懷里:“不想走……” 他聲音放得極軟,還學著小狐貍慣常的動作,在他脖頸間蹭了蹭。 仿佛是在撒嬌。 “快去啦?!崩枞钆牧伺乃X袋,竟然變成了安慰他的那個,“不是還有很多事要辦嗎?” “……再抱一會兒?!?/br> 黎阮:“一炷香?!?/br> 江慎:“嗯,就一炷香?!?/br> 說是一炷香,最后又耽擱了不知多久,日落月升,連下山的路都看不清了。 黎阮只能施法帶江慎下山。 長鳴山腳一片樹林里,數十人的車隊停駐此處。 有人舉著火把跑到一輛馬車邊:“統領大人,殿下讓我們在此等待,但我們已經等了快三個時辰,不會出什么事吧?” 馬車前方的車轅上,坐了名面容冷峻的黑衣青年。 青年懷中抱著一柄長劍,閉目靠在車門處,聽言眼也不睜:“我已派黑鷹去尋,黑鷹未歸,證明殿下安好。許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拖住了手腳,等就是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