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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阮問它:“你一直跟著我做什么?” 山雀滑落到地上,漂亮的羽毛變得亂糟糟的,頭頂還夾了根雜草。 它兩只小爪子抖了抖,聲音十分委屈:“我……我有事要和你說?!?/br> 黎阮沒回答,而是先扭頭往身后的洞府方向看了眼。 在他被打回原形之前,一心顧著修行,疏于打理洞府,使得洞外生滿了雜草樹藤。叢生的樹藤將洞口擋得嚴嚴實實,靜悄悄的,聽不見什么動靜。 黎阮趕著回來,自然是為了喂他養在洞府里的那個凡人。 從那凡人住進他的洞府,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五天。 凡人的康復能力不如妖怪,好些天過去,還是連站立行走都困難。黎阮知道這事急不得,只能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 半個月都等了,不急在這幾日。 他本來沒想和山雀多糾纏,但誰讓這鳥兒一邊追,還一邊嘰嘰喳喳地叫他,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聽見。 黎阮早晨出門的時候那凡人還睡著,這會兒也不知醒了沒,萬一被吵醒就麻煩了。 病人要多睡覺,多休息,不能被打擾的。 此刻見洞府里沒什么響動,黎阮才放心了些,道:“有什么事,你說吧?!?/br> 山雀:“我在山那頭看見人了,有好多人!” . 江慎其實醒得很早。 他常年淺眠,如今又身處這么個陌生的地方,幾乎是早晨小狐貍剛起身,他便被驚醒了。 醒了之后也沒閑著。 江慎先給自己換了藥,再用清水簡單梳洗。 ——那小狐貍實在很厲害,知道山洞里盛水不便,它便尋來幾根粗壯的樹樁,刨出凹槽,做了些簡易的木桶,每日給他盛水用。 小狐貍為他找來的草藥也很有效,那些皮外擦傷愈合得很快,傷勢較輕處,甚至已經都瞧不出什么傷痕。這是因為這長鳴山中靈氣充裕,樹木花草皆帶了靈氣,效用遠超民間普通草藥。 內傷就沒這么容易。 他此前跌落山崖摔斷了腿,傷筋動骨,沒兩三個月很難完全康復。 江慎看了眼用樹枝樹藤簡易固定的右腿,輕輕嘆了口氣。 這樣下去,不知何時才能走出這長鳴山。 小狐貍上次尋來的那捆樹枝還有剩余,江慎從中挑出一根較為結實的,用作拐杖拿在手里。他兩手撐著樹枝,沒有受傷的那條腿發力,緩慢站起身。 原本簡單的動作,如今做起來卻十分費力,江慎眉宇蹙起,唇色隱隱發白。 傷重之后本不該隨意移動,可若當真不管不顧躺個十天半個月,哪怕日后康復,人多半也就廢了。江慎有重任在身,絕不能如此。他已經躺了好些天,該嘗試著起身活動活動。 當然,活動歸活動,也不能厚此薄彼。 他在邊關見過太多因為傷后沒有好好修養,從此再也無法恢復如初的將士。 這同樣不是他想要的。 江慎以拐借力,先略微活動傷處,再開始慢慢走動。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歇上一會兒,這山洞不大,但江慎從內走到靠近洞口處的那塊大石旁,卻走了很長時間。 他在石頭上坐下。 那日醒來時,小狐貍便是躲在這石頭后邊,可惜尾巴沒藏好,一眼就被他看見了。 傻乎乎的。 想到那小家伙,江慎蒼白的嘴唇抿起一點弧度。這幾日多虧了那小家伙給他尋來食物和草藥,才讓他撿回這條命。 看來那些坊間傳言,妖族大多異類,靠吸食人的精氣而活,只是以偏概全,并非事實。 這世上,也有小狐貍這樣心地善良的妖怪。 江慎歇夠了,正打算起身,卻忽然聽得洞外有人聲傳來。 那聲音隱隱約約,內容聽不太清。 但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江慎眉宇慢慢蹙起。 . “你是說,山的那頭有很多尸體?”黎阮驚訝地豎起耳朵,又壓低聲音,“沒有活人嗎?” “沒有?!鄙饺笓u搖頭,“那些人應該已經在那里好些天了,只是前幾天下雪,積雪把他們都蓋住了。是今天積雪融化,我才發現的?!?/br> 黎阮“哦”了一聲。 耳朵耷拉下來。 原本聽見山雀說山里出現了別的凡人,黎阮還有些開心。 說到底,他只是需要一個凡人作為爐鼎,山洞里這個不知道要修養多久才能用,如果這時候能來幾個新的,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可惜,怎么都死了呢。 “但這是好事啊?!鄙饺柑綐錁渡?,用翅尖拍了拍黎阮的肩膀,安慰道,“長鳴山已經好多年沒有凡人的蹤跡了,現在至少證明這段時間有人進過山,以后一定會找到活口的?!?/br> “活口……” 黎阮又扭頭往洞府看了眼。 山雀跟著他看過去,又看了看黎阮脖子上的小包裹,終于反應過來:“你已經抓到凡人了?!” “不是抓的?!崩枞畹?,“他是自己掉在我洞府外的?!?/br> “難怪你這幾天都沒有去山道上等,原來……”山雀眨了眨眼,仰頭看向天空,“原來靜待天賜是這個意思,人真的會從天上掉下來啊?!?/br> 黎阮抱著他的小包裹,沒有搭話。 “那你為什么還不開心?”山雀問他,“是那個凡人不肯和你雙修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