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被問得一愣，不知道為什么劉為先會說這個。

    劉為先繼續道：“前年，在蔚縣，建了座工廠，說不用種地就能賺錢，大肆招工，很多田地里的勞壯力去了，回來卻寥寥無幾，錢也沒帶回來，竟連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剩下些許孤兒寡母，還要承擔沉重的賦稅，有人要去討回公道，去了省城，去了首都，最后這些人都沒回來?！?/br>
    “去年，有學生說了句工廠的問題，招了忌諱，今日朝廷大肆抓捕學生，學生不知道自己有何錯，只是說了一句真話，就連活路都沒有了?！?/br>
    老先生嘆息了一聲：“我在王村也有耳聞，你是被抓去的學生？”

    劉為先：“老人家，如今蔚縣已經不在，整個縣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再有上山成匪，田地已經荒廢，可是那座吃人的工廠仍在?！?/br>
    “不是我們要反，是這世道不給我們活路，如今蔚縣的例子擺在前頭。老人家，再不拿起榔頭，難道等著那官兵把刀放在脖子上嗎？”

    老先生：“可……”

    劉為先：“老人家，我到底是個學生，不愿見多殺戮，但是我能像你保證，如果你愿意，村里的人今年不僅無需交稅，我們還會給您發錢?！?/br>
    “村里的一米一糧，我分文不取?！?/br>
    老先生很是詫異，不敢置信的看向劉為先。

    劉為先繼續道：“到時候朝廷官兵來了，我們的人也都攔在前頭，盡量不讓你們上去。甚至如果情勢不妙，你大可反了我們，拿了我們的人頭去討賞?！?/br>
    老先生望他：“年輕人，你這又是為何??？”

    劉為先笑了笑：“絕境之人，奮力一搏罷了?！?/br>
    三言兩語，村長權衡利弊，答應了劉為先，他跟人商量過后，劉為先給了錢，又給村長送去幾個勞壯力，第二天，村們大開，劉為先帶人在村里修建堡壘。

    李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錢被人花了出去，他卻毫無辦法。

    接著劉為先又帶著學生去挨家挨戶的勸說，宣揚自己的觀念，告訴所有人，他們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是為什么要反。

    第三天，劉為先站在李遠的面前，李遠的臉色難看至極，他冷笑道：“劉生，你要知道現在鎮上的武力都靠著我，你要真拿我去給那些人泄憤，到時候朝廷的人來，你真以為靠那些人就能頂用？”

    劉為先嘆了口氣：“李遠，這句話反問你，你以為你的那些人，你真以為能頂什么用？”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李遠的那些小嘍啰慌張失措的沖進來：“老大，老大，不好了！我們的人都被抓起來了？”

    李遠臉色一僵：“我不明白……”

    劉為先：“李空門，靠你們這些人，是打不過誰的。你也知道，你能指揮的，也就那些常年跟著你，受了你恩惠的那些人。而其他人……恨你入骨。我要調動他們，就必須要動你?！?/br>
    李遠冷笑道：“好，很好。劉為先，我早就知道你不簡單。從昨天到今天，你樁樁件件看似沒什么邏輯，但卻全部竄連起來，件件都在針對我。成王敗寇，沒什么話講！”

    “只是，我到想親眼看看，你們這些連人都沒殺過的娃娃兵，怎么面對朝廷的官兵?！?/br>
    劉為先：“那你就看著好了?！彼D過頭，沖向那小嘍啰：“把你的老大抓起來?！?/br>
    那小嘍啰愣了愣，最后糯糯的點頭。

    李遠恨聲：“連你也背叛我？”

    那小嘍啰：“老大啊，大勢所趨，您就稍作忍耐……”

    劉為先看著李遠被帶走，頓了頓，接著他轉身出門，孫鵬靠在墻邊等他，說道：“你跟他說那么多做什么，反正都不打算留了?！?/br>
    劉為先沒忍住露出個笑：“孫鵬，你不怕我嗎？”

    孫鵬：“??？”

    劉為先走到他身邊，把他肩膀上的落葉放下來：“發現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孫鵬哈哈一笑：“這算什么啊，再說我也有瞞著你的事呢?！?/br>
    劉為先怔了怔，拍了拍孫鵬的肩膀：“走吧，娘做了許多好吃的等著我們?！?/br>
    孫鵬：“劉姨的手藝那是沒得說?！?/br>
    穿過街道，經過廣場的空地的時候，劉為先的聲音卻慢慢低落下來：“孫鵬，明天這里……會死很多人？”

    孫鵬：“死就死，再說，那些人，不都是該死之人嗎？殺人放火，奪□□女，罪大惡極?！?/br>
    劉為先緩緩道：“但這卻只是個開始。也許后天，也許大后天，會死更多的人……到時候，壞的人會死，好的人也會死?！?/br>
    孫鵬愣了愣：“為先，你在害怕嗎？”

    “不，”劉為先搖頭，他抬頭，望向天空：“孫鵬，我不怕，我甚至……忍不住，興奮?！?/br>
    “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br>
    他現在走的每一步，在很多天前，在無人知曉的時候，都細細的在心里編排了一遍。

    “孫鵬，有時候，我會覺得我的內心藏著一只妖魔，而現在，它終于出來了?！?/br>
    孫鵬道：“是嗎？那我也是呢?！?/br>
    “你是什么？”劉為先側過頭。

    孫鵬道：“我是一只大妖，你是魔，我就是妖?！?/br>
    劉為先以為他在開玩笑，皺著眉頭：“這不好笑，孫鵬?！?/br>
    孫鵬想，可是這不是玩笑啊，但是嘴里卻道：“是嗎，那我不說這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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