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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這正是宰相該有的裝飾無疑。確認了對方身份,使者連忙張口。 “……回稟大人,卑職乃肅王殿下府中隨侍,自平洲而來,有要事稟奏圣上?!?/br> 使者姍姍開口。他是肅王身邊的近侍,也知道安楊二人素來不睦,這來意是老實交待了,至于稟報之事……他實在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該將自己帶來的消息說給宰相大人聽。 “哦?圣上回后殿歇息去了,既是要事,你報與我,也是一樣的?!?/br> 楊國忠淡淡說著,眼睛目光直盯著那使者發頂頭冠,眼睛微瞇,顯然他也知道肅王與安祿山之間的關系。 “呃……喏!” 留給使者思索的時間不多,他來不及細想違逆宰相之言的后果,只想到此人既與安祿山為敵,那便該是對自家主上有利,這便應了聲。 “回稟大人,卑職得肅王殿下令,前來通報,殿下得知三鎮節度使安祿山暗養私兵,里通外族,不日便將從范陽起兵,實為謀反重罪,肅王殿下以為應立即知會朝廷,卑職這才快馬加鞭趕來長安通傳?!?/br> “哦?謀反……” 楊國忠眉尖微挑,似乎對著二字頗有興趣。 “那肅王手中,可有安祿山起兵的證據?” “這……這……” 使者支吾半天,他思來想去,也不知主上是否真的留有安祿山起兵叛亂的鐵證,總歸他此行長安,是未帶任何能夠作為證據的實物。畢竟這等大事,多是以人言相傳,且安祿山大軍早已在范陽城內駐扎,能沖出幽州已是萬幸,哪還會有人特地去尋個實物作證據? “沒有?”楊國忠眉頭挑得更高了。 “目下……卑職不知殿下手中是否有實物可作證?!?/br> “哦……” 楊國忠思索著應了聲,一只手在自己顎下長須上輕輕撫動。 “此事事關重大,我看你還是再進去向圣上如實稟報過才好?!?/br> “喏!” 使者聞言,立即拱手應聲。 他心道宰相這話倒是在理的,原本主上也交代過,定要把消息送到圣上面前,且這使者也早下定了的決心,他就怕自己被哪個大官亦或是皇帝身邊的內侍攔住,見不到皇帝,如今宰相大人親自開口,他這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是落到底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使者便在侍衛的通傳下得到了面稟的許可,只不過稟報的地方卻不是在正經宮室中了,而是宮城東北隅的一處皇家別苑。 使者面圣時,不敢抬頭直面天顏,他把對著宰相說過的話,改換了措辭,又對著那個坐在高位上的老人重說了一遍。 說話時,他聲音篤定,壓抑中帶著絲緊迫。 使者頭頂滲出細汗。這不是他第一次入宮傳信,但只要是跪在天子面前,要說不緊張,那也是不可能的。 忽然間,高位之人身后傳來女人細軟的聲音,“三郎,之前不是就有人說過一次?祿山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再說……” 他沒完全聽清那女人都說了什么,但他很明顯的感到了那個打在自己頭頂的眼神陡然一變,直叫他周身一震,好似被什么東西隔空擊打過似的,心臟狂跳不止。 皇帝沒再開口,使者感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許久,一聲嘆氣從不遠處皇帝的御座上傳出。 “罷了,朕本不欲深究此事,但如此謠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傳到朕的耳朵里,也實在叫人厭煩。肅王久不回京,朕看他是在外面玩野了,得好好敲打一番?!?/br> 皇帝說到這兒,使者的心臟已經狂跳起來,他的冷汗順著額頭一路滑向鼻尖,雙手緊緊按在地面上,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來人??!”皇帝一聲令下,侯在門外的龍武軍衛士立即進至屋內。 “拖出去,杖八十。另外,傳令各司,往后倘若還有人要編造謠言,誣陷忠良,便以此為戒吧!” 皇帝語畢,使者便聽到身后逼來的腳步聲。他臉色鐵青,未及反應,便驟然被身后的衛兵從背后縛住雙臂。 怎么會這樣? 他掙扎著抬起頭,臉上除卻驚恐,更多的,卻是不解與茫然。 他怎么也想不通,堂堂的大唐皇帝,怎么會對有關謀反的密報無動于衷。 而直到這時,他才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執掌著帝國命運之人的真容。 眼下的皇帝已經垂垂老矣,他身著黃袍,體格雖然還算強健,頭上卻已是蒼蒼白發,配上皺紋滿布的面容,乍一看,也不過就是個衣著華麗的老頭兒罷了??蛇@老人眼中卻透著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威嚴目光,僅僅與那目光相交片刻,使者心中的一切驚愕與質疑,便被強行打消了。他知道,僅憑自己,是絕不可能在此人面前占到任何一絲好處的,更不要想違逆他的意思。 但死亡的恐懼仍然促使使者在那絕對的威嚴壓迫下出聲求饒。 “圣上,小人所言非虛啊圣上!求圣上明查!” 使者的叫喊聲隔著幾重宮室都能聽到,但他唯一換來的,只是抓著他的衛兵更加不耐煩的拖拽和敲打了。 使者無論如何都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國之君,竟會對臣子謀反的密報無動于衷! 杖八十,幾乎意味著死刑。即便不死,也沒人能完完整整的挺過八十杖。 使者在痛苦哀嚎聲中結束了他的長安之行,至于他的尸身又被送回平洲,擺到肅王面前時,便又是后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