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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斐低著頭不語。 郁郎中徑直走在前頭:“快走?!?/br> 他故意把背挺直了許多,說話也快了幾分,手里的風鈴隨著他走動響著,大概是惹他煩了,郁郎中索性拿布把風鈴一包。 被他催促,徐相斐和祝煦光只好跟上,三人走進龍州縣里時,天已經大亮了,街上人也多了起來。 只是今天道長不在街上算卦,就好像之前所有,都是等著徐相斐上鉤。 路過那家飯館時,徐相斐又忍不住抬頭去看,這一次不是錯覺,道長真坐在窗邊,手里端著茶,遠遠一敬。 他這才想起來,還沒跟師父說這事。 書院今天不休息了,書生就躲在后面嘀嘀咕咕念書,徐相斐找到他時,發現他臉上多了塊青紫。 書生尷尬地捂捂臉:“哎呀……昨天被人打了,真是粗魯……” 徐相斐:“……” 看來是騙吃騙喝被發現了。 書生瞧見他們帶了人來,就問:“你們去問了沒?是不是找的我恩人?” “恩人?”郁郎中上前一步,將書生打量一番,“真是不值?!?/br> 書生也不生氣:“哎呀,看來就是你了……不跟我來嗎?” 郁郎中忽然有些猶豫,他甚至不厚道的想,萬一徐相斐弄錯了呢? 萬一是同名同姓,萬一只是誤會。 萬一,并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可看著三人都站在原地等他,郁郎中又是一咬牙,強裝振作,一言不發地走在書生身后。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書生背著背簍,漸漸回過味來,對如今的沉默有了幾分猜測。 他收斂了自己激動的心情,將郁郎中領到自己家里。 院里的雜草讓郁郎中多看了幾眼,隨后又被正屋里草草擺著的靈位吸引力注意力。 可他神色依舊很平靜。 書生說:“我把恩人的名字告訴你了,但你是不是恩人要找的人……我還需要確認?!?/br> 郁郎中定定地看著靈位,聞言也只是冷笑一聲:“需要什么?” “那什么……你知道恩人長什么樣嗎?” 郁郎中確實沒想到,居然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他慢吞吞地答了,書生又迫不及待地繼續問。 一問一答之間,書生確認了他的身份,沉默半晌,從靈位下摸出一個暗格,又從暗格里捧出一個盒子來。 盒子上落了灰,破破爛爛的,鎖也快壞了,書生用袖子擦了擦,慢慢放在桌上。 “這是……恩人的遺物?!?/br> 遺物。 這二字戳中郁郎中痛楚,他忽然指著門口:“都出去?!?/br> 書生從他平靜的神色下看到了洶涌澎拜的情緒,搖搖頭,給他關上了門。 門關上時一聲吱呀, 徹底打破了郁郎中強裝出來的平靜。 他上前一步,顫抖的手落在木盒上,一聲笑從嘶啞的喉嚨里傳出:“……死了也好……” 至少沒變心,也沒拋下他不是嗎? 可這樣想著,下一刻,滾滾淚珠砸在木盒上的灰塵里,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師兄……” “我來了……” 壓抑的痛苦聲從趴在桌上的身體里傳出,聲聲泣血,聲聲悔恨。 十年歲月,春去春來,再暖的陽光也照不進來了,曾經相伴相隨,如今卻只剩無奈。 靈位就在他面前,可他哪里有勇氣去碰? 倔強決絕,原來只需要一個名字就能打破。 原來找到了他,也就永遠失去了他。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 第80章 完婚 書生遙遙望著緊閉的房門,去掉往日的嬉皮笑臉之后,他身上倒是真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了。 “恩人……是因為我們才中毒的。那毒我們都沒有聽說過,那次死的人太多了……” 多到族人所剩無幾,卻根本找不出來原因。 郁沉秋是個極為良善的人,可神醫之名,并不代表他能醫治所有人。 世間有他解不了的毒,也有他回不去的地方。 那毒讓郁沉秋昏昏沉沉,一天比一天忘的多,他一開始先忘了自己為什么來,后來便忘了身邊是誰,他救不了自己,只能任憑身軀腐朽,被奇毒打敗。 但在一生即將走到盡頭時,他終于想起一些什么,可實在太晚了。 在那之前,書生和他的族人并不知道郁沉秋的名字,唯有在這位神醫死前,才接到這個艱難至極的乞求。 他求將他遺骨帶去龍州縣,求他們交給來找他的人。 可是他只說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便再也記不起來,年紀輕輕的神醫死前,眼中盡是茫然。 書生不知東風君是誰,世人不知郁沉秋為何。 兜兜轉轉,也就十年了。 “所以你便在這等了十年嗎?” 書生輕輕一笑:“這是我們欠恩人的,不過我也沒有那么守信?!?/br> 父親死后,他獨自守著承諾,自然是想過離開的。 可是當他回想起年輕的神醫來到他面前,將手中的藥遞給他,安慰著說只要喝了就好了,當他的族人因為被排擠無處可去,只有神醫愿意陪他們去尋找一個自由的世外桃源,當他想到,神醫臨終前,對這個地方的懷念和悲傷,就無法邁出那一步。 他走不出去,只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學著新的文字,學著活下去,然后等著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