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頭，仿佛隔著紗布看過來，說：“路大人也得掂量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br>
    路千棠笑了笑，伸手揭了他的紗布，取了溫水給他凈面，輕聲說：“卑職不太懂，殿下要教教我嗎？”

    路千棠說話的時候不自主地彎下腰，湊得有些近，蕭輕霂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后頸，用力向下一壓，路千棠忙撐住了手臂才沒摔他身上。

    路千棠的鼻尖將將碰到他的下巴，微微抬頭拉開了些距離，說：“殿下小心傷口?！?/br>
    蕭輕霂按在路千棠后頸上的手半天沒動，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只能感覺到溫熱的鼻息拂過他的下頜，癢癢的。

    蕭輕霂動了動手指，是紗布的粗糙觸感，他覺得沒趣，又松了手。

    路千棠往后退了兩步，說：“殿下沒有別的事，我就滾了?！?/br>
    路千棠出去后雁竹才又進來，掀開他的衣服給他換藥，說：“剛剛把殿下吃過的東西都查了一遍，昨天太子送來的糕點有問題?！?/br>
    蕭輕霂神色如常，說：“送糕點的那人查了嗎？”

    雁竹說：“查了，是東宮的人沒錯，跟太子三年多了，殿下，這件事怕是要捂不住?！?/br>
    蕭輕霂習慣性想摸手上的扳指，想起來送了人，就輕輕蹭了蹭拇指，說：“既然罪行都栽給東宮了，能被捂住才是出鬼?！?/br>
    雁竹給他換完藥收拾了東西，說：“昨晚的刺客明顯是下了殺手，是真的想要殿下的命，除掉殿下，又臟了東宮，其中能受惠的……屬下實在想不到別人?！?/br>
    蕭輕霂說：“姚家剛被重創，姚安也卸了職，你瞧現在是下手的好時機嗎？再說，饒思幸的兵還沒出鞘嶺呢?！?/br>
    蕭輕霂抬手，雁竹立刻拿了茶盅給他，蕭輕霂喝了一口茶，又說：“你接著查，想辦法把太子摘出去，那些人，好好審一審，沒價值的，你就看著處理掉?！?/br>
    “已經在辦了，”雁竹伸手去接茶盅，突然瞥見他的手，說，“殿下的扳指，是送給路百戶了？”

    蕭輕霂又摸了摸拇指，腦里一片雜亂，也不知道剛剛是怎么鬼使神差地給他了，再改口又顯得小氣，就說：“一個扳指而已，給就給了?！?/br>
    雁竹有些激動，說：“那是殿下的貼身之物，戴了這么些年，拿出去都知道是殿下的東西——那位您也知道，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您怎么就給他了?！?/br>
    蕭輕霂眼睛沒有光，眼神卻落了過去，說：“你緊張什么？他能翻出什么大浪，一個小百戶而已?！?/br>
    雁竹說：“他的確就是一個小百戶，但是昔日定北侯手底下的人，如今不都是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蕭輕霂諷刺地笑了一聲，“那本王呢？不也是亡命之徒嗎？”

    蕭輕霂神色涼下來，說：“辦你的事去，別多嘴?！?/br>
    雁竹閉了嘴，默然地退了出去。

    蕭輕霂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心里卻有一塊白，他呼吸緊了緊，好像是路千棠脖子上的紗布。

    路千棠回營后不久就接到了調令，秋獵的時間越來越近，再過幾天就要往北御苑去了，他想來想去還是回了一趟半日閑。

    他許久沒有回去，這次到了門前，才越過圍墻瞧見院子里的石榴樹葉子都黃了許多，這個時間半日閑正忙著，他就從后門進了小院。

    跑堂的小廝正提著茶包，瞧見他趕忙迎了過來，說：“東家在屋里等你呢，快去吧?！?/br>
    路千棠又拉住他，說：“東家知道我回來了？”

    那小廝往喬承孟屋子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小聲說：“估計你剛進來就知道了，臉色不大好看，你小心說話?！?/br>
    路千棠心里大致有數，跟他道了謝，過去敲了喬承孟的房門。

    里頭應了聲，他才推門進去，拱手跟他行禮：“師父?！?/br>
    喬承孟冷眼看過來，哐地撂了茶碗，路千棠立刻識時務地跪下了。

    喬承孟冷哼：“你跪什么？不是馬上就要撥去北御苑了，你做得不是很好嗎?！?/br>
    路千棠抬眼看著他說：“師父先別生氣，那些流言都不是真的?！?/br>
    喬承孟說：“你指哪個流言？是給瑾王做入幕之賓，還是那些更難聽的？”

    路千棠眼神不躲不閃：“別人要怎么說我管不著，師父不信就是了?！?/br>
    喬承孟捏了茶碗，一副要摔他臉上的架勢，又恨恨地放回去，說：“你以為我在乎什么狗屁流言——前一陣子黑賭場的事情，你大張旗鼓地得罪了姚家，他們現在是不聲不響，等官家把這件事一忘，你倒是剛好給別人當刀子使?！?/br>
    路千棠笑了笑：“師父消消氣，我心里有數，不能總躲在后面，明面上的事必須得做?！?/br>
    喬承孟說：“你小心事沒辦成，把自己搭進去?！?/br>
    路千棠說：“瑾王讓我做刀子，我就給他做刀，他想保太子，我就幫他保太子，我們在郢皋待了這么久，姚家仍然不動分毫，如果太子即位——會大不一樣?！?/br>
    路千棠按了按身側的佩刀，說：“知道師父是擔心我，但是我不能畏手畏腳，若是耗到梁王從梁袞回來，只會更麻煩?！?/br>
    喬承孟敲了敲桌面，說：“我替你查了查瑾王，當年他母妃——靜妃娘娘過世后，他被姚貴妃接過去養，三天兩頭高燒咳血，差點沒了命，順妃娘娘幾次三番求，才讓他出宮養病——當年靜妃盛寵，后宮里大致就是這么些腌臜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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