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不識酒沾唇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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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不偏不倚彈到了某位倒霉蛋的頭上。 還是位熟人,世界真小。 正是我初到天邑城時,那間當鋪的小道童。 拍拍他比我矮了一個頭的腦袋,問:“你怎么不看店了?” “今天廟會,都是上街來買東西的,哪有人去當鋪?”他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街上這么多人,怎么偏偏踢到我?雖然咱們當初沒做成生意,但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懂不懂?”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薛佳佳的玩家面板彈出指示: 【解鎖關鍵角色“秦四暮”,五瘟塔支線任務推進中——】 說起五瘟塔,除了冬瘟(骨尾蝎毒)和夏瘟(夜息?。┮呀怄i,其他三個依然很神秘。 “喂,我跟你說話呢!”他踮著腳,氣鼓鼓道:“敢看不起我,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嗎?” 我照著面板念道:“秦四暮?” “噓——小點聲,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他警惕起來,“誰告訴你的?” “呃……反正就是知道了?!?/br> “我懂了,你會占卜是不是?就像國師大人一樣?!鼻厮哪旱男∧X筋轉得飛快。拍手道,“有意思!這樣吧,本王特許你與我一同逛游街肆?!?/br> 槽點太多,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一個當鋪小伙計,自稱本王。這孩子是腦子不好、還是深受封建糟粕荼毒? 我無奈道:“你倒是看看現在是什么時辰,我早就逛完了?!?/br> 就在我當狗的時候。 “可以再逛一遍啊?!?/br> “不要?!?/br> “逛嘛逛嘛,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廟會呢?!彼肭笾?,一雙骨碌碌大眼睛像黑葡萄,可憐兮兮的模樣。 看著準備關門送客的寺廟僧人,我讓步道:“可以,但是現在太晚了,只能逛點沒關門的商鋪?!?/br> “太好了!有機會我一定要重重賞你!” “……” 沒救了真是。 第51章 戒酒的必要性 秦四暮一路連蹦帶跳,脖子伸得老長,衣衫又是灰色,從后背看,活像只剛從鄉野跑進城里的鵝。 我很納悶?!澳隳钱斾伈痪烷_在這一帶么?” 他正站在一家金飾鋪子前,隨手取下支簪子,插在發髻上?!拔移綍r忙著呢?!?/br> “忙什么?” “搜羅寶貝咯?!?/br> “你店里東西不少了?!?/br> “沒有我想要的?!彼?,“我想要一件能逆轉乾坤、顛覆陰陽之物?!?/br> “聽不懂,能換成我可以理解的說法嗎?” “我想想……咦?那是什么?” 這貨跳脫得很,馬上又被對面的成衣鋪吸引。我只得跟著他進去,撲面而來都是殘余的胭脂水粉香,不難聞,就是鉛含量超標。 他左手一件紫綃翠紋裙、右手一件團錦琢花衫,眼睛還黏著貨架上掛著的。 我不解道:“你為什么要買那么多姑娘穿的衣裳?” “當然是買來穿的?!?/br> 我看著他清秀的面龐,和并不突出的喉結,心中冒出幾分困惑?!澳悴粫桥缒醒b吧?” 這種經典橋段,出現在游戲劇情里并不意外。 “你猜?!?/br> 他在店主詫異的眼神里,鉆進了更衣室。 我摸不著頭腦,二分之一的概率哪有猜的必要? 片刻后,他換好衣服走出來,滿意地在鏡子前轉了個圈?!斑€挺合身?!?/br> 我大致掃了眼他的身形,人在十二三歲左右時,往往不具備明顯性征,秦四暮也是如此。他骨架纖細,無論哪個角度都是一馬平川,撐不太起衣裳,合身純屬自欺欺人。 但最終我也沒說什么,畢竟人的癖好是自由的,女裝只是種選擇。 判斷不出性別就算了,反正萍水相逢一場。 只是這浮萍有點難纏,眼看著最后一家店鋪也打烊了,秦四暮還沒要走的意思,拉著我手臂緊緊不放。 我只得將他買的金銀細軟悉數收捆好,提醒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都該回去了?!?/br> “你回哪我就回哪?!彼坪踉缇偷戎@句話,對我擠眉弄眼道:“其實,我都看到了?!?/br> “看到什么了?” “剛剛和你一起出寺廟的人,就是上次你帶來當鋪的那個小家仆吧?” “嗯?!?/br> 我就說,一面之緣何至于熟絡到這地步,果然別有動機。 “我看他朝五蘊宗的方向飛去了,可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br> “嗯?!蔽沂懿涣怂@般拖沓吞吐,催促道,“有話直說?!?/br> “你既然是和他一起的,能不能幫幫忙,讓我混進五蘊宗?!彼p手合十,“我只是想見一個人,見完就走?!?/br> “見誰?” “秦屬玉,我的兄長?!?/br> 聽到屬玉師兄的名字,我稍稍放松了些戒備。 說起來,我對秦屬玉背景的了解,僅限于知道他是偃師。天邑城待久了,見到的基本都是修仙者,而偃師一族的家鄉,與這里相去甚遠。 秦四暮便娓娓道來,他告訴我,修真大陸的邊境,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陸交界處土壤肥沃,氣候宜人。從古至今,凡人百姓以及少數修行者,紛紛都被吸引而來,定居于此。逐漸建立起各個都城,分裂割據,彼此不干涉朝政,也算風平浪靜。 其中,最為繁榮昌盛者,號為舂都,舂都歷代君王猶為喜愛木偶戲,故偃師地位極高,勝過文武百將,自幼便住進宮中,錦衣玉食,全然是皇親國戚的待遇。如果不出意外,秦屬玉也是其中一員。 秦四暮說到這里,嘆了口氣?!翱上?,十年前他犯了大罪,被驅逐出了舂都?!?/br> 有些出乎意料,秦屬玉這么循規蹈矩的人,和犯罪二字似乎完全不搭邊。 我隨口道:“十年前他只是個半大孩子,能犯什么大罪?” 總不能都和荊年一樣殺人如切菜吧。 秦屬玉明明是這個坑爹游戲安插在我身邊唯一的正常人了。 秦四暮不打算細說罪狀,他依然沉浸在傷感氛圍里?!靶珠L離開舂都后,便音訊全無了,我也是一路打聽,才知道他來了天邑城,現在是五蘊宗洊震峰的大弟子,所以我便在毗鄰的當鋪里找了份差事,想著近水樓臺,或許某日,兄長下山采購藥材珍寶時,能踏進我的店……” 我受不了他祥林嫂似的哀怨語氣,再次妥協?!拔規湍氵€不行嗎?” “太好了!你真是個大善人,有機會我一定重重賞你!” “別機會不機會了,現在就賞我個清凈世界,閉上你的嘴?!?/br> 好不容易扒拉掉他在我身上亂蹭的爪子,我感慨良多,為什么一對兄弟/兄妹的性子能差這么多?一個安靜穩重像只木頭鴨子,一個比村口的鵝還聒噪。 秦四暮終于安靜下來,我繼續道:“但是,要混進宗門里,需要做點準備?!?/br> “首先,換回你那身煤灰色的衣服,看著沒那么打眼?!?/br> “什么煤灰?這是暮云灰!” “其次,你家當鋪,有沒有酒?越烈越好,神仙喝了也得栽的那種?!?/br> “有幾壺千年陳釀?!?/br> 夜深人靜,烏云敝月,仙鶴門童七歪八倒得躺在石梯上。即便醉得不省人事,手里還攥緊著酒杯。 杯中一滴酒,親人兩行淚。 沒想到,柏少寒當年溜下山的法子居然還有效果。 我默默放下酒壺,心里對門童道了聲歉。 秦四暮和我就這么借著夜色掩護,躡手躡腳進了宗門,路上遇到不少人,花了很大功夫才一一避開。 接下來,只要趟過前面名為鵲橋的河流,便是秦屬玉所在的洊震峰。 不料河邊坐著個人,膝上放著我留在石梯上的酒壺,仰頭飲盡,然后扔進水中,悶聲沉底。 除了荊年還有誰?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著我,問:“怎么才回來?” “碰到熟人,所以又逛了會兒?!蔽野盐嬖谛渲幸粋€時辰的琴魚放進水中,然后踩著凸起的石塊過河,努力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腳踝涼涼的,是荊年被夜風吹冷的手心,我扯出個笑容?!扒G年,你一直在這里等我?” “我只是擔心琴魚?!彼浜咭宦?,將剛下水的魚又撈了出來?!巴砩舷麜r間一到,這河就消失了,如何能養魚?” 我訕訕道:“沒養過魚,一時忘了?!?/br> 秦四暮大概感覺到了些許微妙氣氛,試圖插話道:“我養過,可以教你?!?/br> “他是誰?”荊年瞥了秦四暮一眼,挑眉道:“可別告訴我畜牲養著不夠,你還想養小毛孩?” “你才是小毛孩!”秦四暮瞪他,“去年在當鋪,你差點被賣,就忘了?” “沒忘,我只是記不住既沒相貌又沒本事的無名小卒罷了?!鼻G年面上笑得從容,可握著我腳踝的手卻微微收緊。我想他大抵有些微醉,說出的話也肆意任性?!皫熜秩羰沁€想要靈石,我把那破當鋪全盤下來也行?!?/br> 秦四暮被氣得不輕,他畢竟小孩心性,被如此嘲諷,只想著爭回面子?!澳恪恪?/br> 憋了半天,才反擊道:“你不要臉!你師兄都想把你賣了,還上趕著倒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