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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招……”蕓黃看著書上的文字記述,有些絕望地吞了后面的音。 英招在槐江之山,鎮守天帝玄圃,馬身人面,虎紋鳥翼。英招很強,強到南若都不會去招惹,前年南若和尾生去邊境執行任務,特意繞過槐江山。 幾分鐘后,任雀把書擱在一邊,垂眸凝視楚虞。楚小魚臉上紅紅的,他仰躺在任雀腿上,察覺到任雀的視線,便嗚嗚叫了兩嗓子。 “楚虞,呆在冷泉里,這有蕓黃陪你?!比稳傅穆曇羯院?,但不是有針對性的冷冽,他手腕一翻,掌心浮現一枚散著金光的小沙漏。 他指尖繞著沙漏中央的細桿,輕輕一翻,金沙流淌,在擁擠過隘口的一瞬間消失不見。 “沙漏漏完,我就回來接你?!比稳刚f道。 楚虞咬著嘴唇,似乎不信任雀的話,但任雀摸了摸他的臉,動作溫柔,仿佛情真意切。 “嗚……”楚虞松開環著任雀腰的手,默默潛進水里,不發一言。 等到任雀的氣息徹底消失,楚虞才從水面浮上來,他湊近岸邊,一手撥弄著沙漏,靠在胳膊上,盡力盯著沙子流逝的速度。 古往今來,英招之血沒人能取得。 任雀站在槐江山上,銀色鎖鏈輾轉飛騰,如午夜懸空的滿月。它們逐漸擴大,再大,盤成一道永不消逝的光輪。 因為英招的血只要離體就會迅速蒸發,沒有任何收集工具能存下一滴,任雀微曲雙膝,鎖定山下玄圃中游蕩的英招之影。 殺人,取血,一命換一命。 楚虞在水里撲騰著尾巴,體溫沒有因冷泉而降下,金沙緩慢消失,最后一格刻度消失,楚虞伸出手,握在沙漏的連接處。 “你要是作弊,任雀就不回來了?!笔|黃掀開蓋在臉上的書,垂眸瞥著試圖作弊的小魚,低聲警告。 楚虞鼓起腮幫子,他收回手,嘰里咕嚕叫了好幾聲不知道什么東西。 又過幾分鐘,沙漏剛一漏完,楚虞就從冷泉里爬出來,啞著嗓子要去找任雀。 “嗚嗚嗚!”楚虞又哭了,小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他狠命扒著蕓黃的胳膊,正以為任雀又不回來時,一道銀色的鎖鏈從門外飛來。 鎖鏈纏著楚虞,從腋下裹到魚尾,眨眼把發燒魚團起來,重新扔回泉里。 撲通——水花四濺。 “蕓黃,支爐子,來煎藥?!?/br> 任雀踩著冷泉旁的石子,臉頰多了一道劃傷,殷紅血跡如工筆細描,襯得他神色肅穆冷然。長身玉立,衣衫被冷泉的白氣罩著,映出不明顯的身形輪廓。 楚虞好不容易從泉里爬出來,抬頭望著他,沉默地擺著尾巴,朝任雀張開胳膊。 其余兩味藥材不難找,洛神府財力雄厚,光是雜物廳里的寶箱就裝了不少。咕嘟冒泡的藥鍋和冷泉飄出的冷氣形成鮮明對比,苦澀難聞的藥味飄蕩在水汽里,讓任雀幾乎沒法忍。 但他正襟危坐,擺出氣定神閑的姿態,甚至還蔑視地瞥了眼在水里皺眉的楚虞。 楚小魚嗅覺很發達,同樣對草藥有著難以和解的仇恨,但他看了一眼任雀,被一種難以名狀的勇氣所鼓舞。 楚小魚是最棒的!楚小魚絕不服輸,楚小魚也要氣定神閑! 楚虞深吸一口氣,雙手岔著鱗片上的一截腰,直挺挺地盯著任雀。 蕓黃煎好了藥,發現這兩個較勁的幼稚鬼。 “哇,簡直跟智商三歲一樣?!笔|黃皮笑rou不笑,把藥端給楚虞。 小魚xiele氣,他迅速游到離藥碗有三四米的地方,整條魚鉆進池子里,間或發出明顯帶有抗拒信號的叫聲。 “喝了?!比稳竻柭暦愿?,像個嚴肅的哥哥。 楚小魚臉很紅,身上因發燒浮著層粉,但他緊緊摳著岸邊的石頭,拼命搖頭。 “怎么,等我喂你才肯喝?”任雀冷酷一笑,手指在掌心一按,咔噠響了一下。 楚虞眨眨眼,一個扎猛進了水底,人魚擺動的尾巴在水液下看不真切,他撲通一下露出水面,一手扯著任雀的衣角,一面朝他張開嘴。 “嗚……嗚嗚” “你自己說喂它的,跟我無關?!笔|黃那眼力見滿級在線,她把藥碗擱在一邊,拍了拍任雀的膝蓋,一溜煙就沒影了。 別提,提就是當事人很后悔。 任雀坐如磐石,水里的楚虞也不急,他張得腮幫子有點疼,合上牙揉揉臉頰,催促地摸摸任雀的膝蓋。 過了幾分鐘,任雀熬不過,他拿起藥碗,抵著楚虞的唇,慢慢抬起喂了進去。 藥是很苦,楚小魚轉眼就變成丑小魚,他擰巴著漂亮的臉,轉身要逃進水里,被任雀攔了下來。 任雀掌中攤著油紙,他捏了塊黑乎乎的糖果,盡管嫌棄到眉毛都團成一塊了,仍是把糖懟到楚虞唇角。 “嗚?”楚虞眼睛睜得大大的,梅子糖在腮幫子滾了一圈,從左到右,狹長的眼睛瞇起來,他看起來很幸福。 “不是要吃嗎,梅子糖?!?/br> 任雀把油紙擱在一邊,他冷聲道,不知是什么心情,他在入城前脫掉滿是傷痕的外袍,打眼一看,那家賣梅子的店鋪正開業。他沒帶太多錢,店家甜品還在鍋里,索性買了包梅子糖。 反正,有人想吃就是了。 他心煩意亂,正要起身離開,突然被楚虞拽住胳膊。一道大力傳來,天旋地轉,任雀咚一下落進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