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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扣上金色的面具,遮住那雙妖冶的眉眼,雙手打開,手執兩柄血劍。 昔日的戰神將軍,如同永不熄滅的圖騰,聲聲呼喚著他的紫霄軍,那些踟躕的,迷茫的天兵仙官們就這樣看著一身鐵甲的施天青立于蒼穹之上,而天帝的縛魂咒,再也不能動搖他的心中分毫。 血淋淋的往生冊就在天帝的腳下,提醒著他們,主宰三界的那位九五之尊早就不應該是他們值得追隨之人。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仙君站到戰神將軍的身后,一開始只有從前的紫霄軍,緊接著,許多從前并非紫霄軍的仙君也自愿站到青靄的身后,眼里燃燒著不滅的光芒。 信仰,是用于打敗縛魂咒的,最強大的力量。 “呵,”天帝的面容越來越冷,“反了……”他喃喃道:“你們都要反了天了!” “好啊,那就一起……都去死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無數幽黑的濃霧從他身上暴漲散開,白玉京頃刻間遁入黑暗,夜色中仿佛能聽見寒鴉凄厲的鳴叫,還有無數怨靈的哭喊,猶如人間荒野的墳頭,白骨森森的亂葬崗,耳邊是嗚咽的風。 當雙眼習慣了黑暗,就能看見無數的陰兵,流民壯丁,老少婦孺……他們無一不是骨瘦嶙峋,或是身受重傷,此時他們全數整齊劃一地將青面獠牙對準碧桑,再也看不見半分人的模樣。 墮仙的魔君身后站著眾天神,而尊貴的天帝,卻執掌著萬千陰兵。 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失去神智的亡靈一個比一個兇猛難纏,他們根本就不懼怕疼痛,也不懼怕傷害,無窮無盡,似乎永遠都消耗不完。 血氣彌漫,昏天黑地,遙無邊際。 隨著天帝一聲刺耳的哨聲,感受不到斷肢苦痛的陰兵攻勢越發猛烈,甚至越來越多的嬰孩仗著更小巧的身形,悄無聲息地挪至仙君的背后。 問寒的眼前被濃霧悉數包圍,脖頸間突然一陣劇痛,耳側的嬰靈露出一顆碩大的頭顱,死死咬住他的脖子,發出桀桀的笑聲。 林焉見狀木劍脫手飛出,猛然斬向那鬼嬰,卻不料它的動作更快,飛速咬住木劍,臨槐君以枯藤繞住木劍竭力一甩,卻不料那嬰孩根本不肯松口,死咬著木劍,臨槐君來不及收勢,那孩子已經順著慣性,砸向了碧桑的背影。 碧桑君驟然閃躲,避開了它的攻擊,可下一瞬,它直接越過碧桑,落到了被施天青護在身旁的天后身上。 施天青飛速抬手去將它擊落,然而在抬手的瞬間,天后驀地攔住他的手。 “怎么了天后娘娘?”他脫口而出,然而天后只是怔愣著,低頭望向意外落到她懷里的嬰孩,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無知無覺了。 下一瞬,那小嬰靈倏地反應過來,張嘴松開木劍,一口咬在天后的手腕之上,貪婪啃噬著天后的骨血。 施天青也顧不上天后莫名其妙的阻攔了,抬手便引水襲向那孩子,暗紫流光的水浪靈力洶涌,幾乎在碰到陰兵的瞬間便能化作一道熾目的烈光,黑霧般的嬰靈如同被燒灼,疼痛難忍地松開口,發出凄厲的聲響。 少頃,一道比他年長些的身形驟然出現,將小嬰靈接在懷中,抓住他幾乎看不真切的手,他似乎有一些自我的意識,又十分模糊,抱住小嬰靈便要跑,卻聽到身后驟然傳來一聲:“麒麟!” 那個大些的鬼影,約莫死前是三五歲的孩童,許是能聽懂幾句話聞言驟然轉身,但因為他的身軀全然模糊在陰兵濃重幽黑的怨氣鬼霧之中,看的并不真切。 “麒麟,是你嗎!”天后娘娘又喊了一聲,她幾乎是自投羅網一般往前去追那逃竄的鬼影,似是中了縛魂咒,陷入了魔怔,施天青驟然拽住她的手腕,天后法術不精,那一雙陰兵正往同類聚集的地方去,天后一旦被他們引過去,后果不堪設想。 然而天后卻用盡全力,甩開了施天青的手,就在施天青試圖殺死那兩個嬰靈時,她猛然撲上去,護在了兩個鬼影之前。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毫不留情地同時咬上她的胳膊,鮮紅的血汩汩淌下,天后疼痛地昂起脖頸,卻絲毫沒有要躲閃的神態,反而眼中無限溫柔。 “麒麟……冬草……” 她的兩個孩兒,大殿下麒麟四歲夭亡,那時候天帝說,許是名字取得不好,太重了,反而壓著孩兒,于是第二個孩子喚做冬草,草芥至輕至賤,興許能多活幾年。 然而冬草只活了不到兩歲…… 許是仙靈的血喚醒了嬰靈的一點兒神智,又或許是呼喚死者生前的名字能喚醒陰兵的意識,那個小的還在片刻不停地啃噬天后的骨血,大的卻緩緩松開口,抬起了頭。 他與天后的距離極近,這樣近的距離,能勉強看清他黑霧下的無關,他眼仁翻白,瞳孔散大,眼中似有迷惘。 施天青緊隨其后追上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關竅,“這孩子像是在掙脫什么?!彼麑μ旌蟮溃骸澳銊倓倢λf了什么,再多說幾次?!?/br> 天后聞言飛快點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麒麟的名字,終于,那陰兵眼中的神色越來越清明,他直勾勾地盯著天后,半晌之后,驟然發出了一個并非哭喊嗚咽,也并非無意識嘟囔的聲音。 “母后,救我——” 聲嘶力竭,心如刀割,絕望而恐懼。 “父皇要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