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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叮囑過的,這藥每日必須按時服下,可侯爺今日昏沉得厲害,竟是連藥都喝不下去。 見人哭得厲害,怕驚擾病人,夏蟬上前將冬雪扶起,走出房門前不忘叮囑:“一定要想辦法把藥喂下去啊?!?/br> 少年點點頭,沒有說話。 房門關上,他朝前走了幾步,靜靜地望著躺在床上的人。 侯爺僅著里衣,皮膚像是比衣料還白,不見血色。他瘦了很多,本就蒼白的面容更加憔悴。 可饒是如此,依舊眉目如畫。 少年的目光在那碗藥上頓了頓,半晌,輕呼了口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 他端起碗,用調羹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霎時間,苦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他想,原來侯爺每日喝的藥,是這般難以下咽。 那抹苦味沒有在嘴里停留多久,少年俯下身,貼住侯爺的嘴唇,緩緩地,一滴不漏地,將藥汁渡進了他口中。 夏蟬和冬雪照顧人很用心,侯爺縱然在病中,嘴唇也沒有變得干燥,依舊柔軟,加上藥汁的浸潤,泛著濕意。 即便努力逼迫自己心無旁騖,少年還是做不到不浮想聯翩。 但他不敢冒犯,每喂進一口,貼在一起的雙唇便迅速分離。 等把整碗藥渡過去,耳根都早已紅透了。 少年放下藥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平復了會兒心情后,突然破罐子破摔地想,總歸是放肆了,不如趁此時機更放肆一些。 這般想著,他動了動嘴唇,輕聲說:“侯爺,在邊塞的這段日子,擷鏡見識了不少生離死別,這才明白,懂得憐取眼前人,是何等重要?!?/br> “您是天邊月、山頭雪,擷鏡本不該肖想,但人生苦短,若是不能守在想守的人身邊,該是多么痛苦?!?/br> “侯爺一定會好起來的,擷鏡并不貪心,只愿像過往經年那般,守著您就知足了?!?/br> 絮絮叨叨的,也不知說了多久,待小丫鬟們在屋外喚,少年才遲來地感覺到不好意思起來,替侯爺把被角掖好之后,他就快步退了出去。 可就在屋門堪堪再度關好的時候,本該昏迷不醒的侯爺,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 3 章 少年推門出來,小丫鬟們急忙迎上去,問他把藥喂下去了沒有。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果然還是擷鏡哥哥厲害,我半天都喂不進去,你一來就好了?!倍┡氖中Φ?,“用的是什么法子???” 那喂藥的法子,又如何能啟齒,少年止不住地面上發熱,隨口搪塞過去。 冬雪倒也沒有多想,喜道:“太好了,想來侯爺很快便能醒轉。擷鏡哥哥,快去沐浴更衣吧,待會兒他定是要見你的?!?/br> 少年一怔,這才發現自己風塵仆仆的,實在不成體統。他對冬雪說了聲“多謝”,就匆忙離開。 冬雪茫然望著少年的背影,既疑惑于他為何要同自己道謝,又對他泛紅的臉頰感到奇怪。 “許是太久沒見侯爺了,喜不自勝吧?!毕南s理所當然地說。 少年的臥房久無人居,卻也不曾落灰,小丫鬟們隔半個多月會打掃一次,為的就是他一回來便能住。 沐浴完,換上干凈衣袍,又仔細攏好發髻后,少年抿了抿唇,推門出去。 統率部隊,威嚴是必不可少的,少年自認已磨煉出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鐵石心腸,今日走這短短幾十步路,卻同手同腳了好幾回。 跨門檻時,還差點因為猶豫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而跌倒在地。 “當心些?!?/br> 一道依舊溫潤柔和的聲音傳來,少年穩住身形,一眼瞧見朝思暮想的人。 與方才不同,此刻侯爺是鮮活的,半倚在床頭,含笑看著他。 少年這才明白,書中所寫,久別重逢往往喜極而泣,并非弄虛作假。若非他強自忍住,guntang的眼淚定然要砸落下來。 “侯爺,擷鏡回來了?!鄙倌昕觳阶哌^去,單膝跪下,行了一禮。 “快起來?!焙顮斢焓窒喾?,到底有心無力,只得無奈嘆道,“都是當大將軍的人了,這動不動就行禮的毛病,何時能改?” 少年站起身,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低著頭輕聲道:“我也只對您這般?!?/br> “嗯?” 似是重復,實則改口:“我說,侯爺若是不喜歡,以后不這樣便是了?!?/br> 半晌未得到回應,少年抬起頭,見侯爺正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 “怎么了,侯爺可有哪里不適?”他問得極為忐忑,目光下意識在那兩片唇瓣上流連,相碰時的清晰觸感仿佛還未消退,直教他頭皮都泛著麻。 “無妨?!焙顮斦A苏Q?,掩去那抹異色,笑道,“有些感慨罷了,初見時你尚年幼,如今卻已能獨當一面,那我便可放心將夏蟬和冬雪托付給你了?!?/br> 琢磨出這話的別有深意,少年蹙眉道:“侯爺為何這般說?” 侯爺道:“你長大了,我也不想拿那些哄小孩的話來應付你。擷鏡,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終究是要離你們而去的,或早或晚……” “別說了!”少年有些慌亂地出口打斷,聲音顫抖著,下意識抓住侯爺搭在被子上的手,“求您……別這么說?!?/br> 望著少年微紅的眼眶,侯爺又如何還狠得下心,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