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而且因著少年是男兒身,侯爺甚至請了師傅來教他武藝,不可謂不用心。 侯爺自己身體不好,吹不得風也難以久站,便時常坐在書桌旁,透過窗欞靜靜地看著少年練武。 感受到注視,少年緊張之余,也練得更賣力,一招一式都分毫不差。 可不知怎地,他總覺得,自己練得越是好,侯爺的目光就越是悲涼。 過了幾年,他才知道那份悲涼由何而來。 他出身市井,于廟堂之事不甚了解。直到那天副將同管事憤憤抱怨,朝堂上有人以侯爺體弱領不了軍為由,上奏請求皇帝撤了他的爵位。 “怎么會有這么狼心狗肺的人,他們莫非忘了侯爺的身體是為何不好的了?” 原來當年侯爺領軍擊退匈奴,卻受了嚴重的傷,落下病根,怎么調理也不見好,太醫說他不能再揮劍了。 那日少年郁郁寡歡,小丫鬟們過來,聽到他說:“侯爺這么好,怎么會有人不喜歡他?” 小丫鬟天真地答道:“你也喜歡侯爺嗎?我們也好喜歡他,要一輩子跟著他!” 少年看了她們一眼,喃喃道:“我和你們不一樣?!?/br> 他確實喜歡侯爺。 可那種喜歡,絕不像小丫鬟們那樣把侯爺當成最親的哥哥來喜歡,而是會時不時做夢,夢到不該夢到的人,和不該夢到的事的那種喜歡。 他知道這樣不應該,可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去肖想那樣一個不可能的人。 ☆、第 2 章 遙聞大梁戰神疾病纏身,蟄伏多年的匈奴,再度蠢蠢欲動。 山雨欲來風滿樓,可這回,卻再無個容安侯可統領眾將,橫掃八方。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侯爺的眉頭也蹙得愈發緊了。 出征前夕,少年單膝跪在侯爺身前,請求他允自己以小卒身份跟隨副將前往邊疆。 “縱為匹夫,亦有保家衛國之志?!?/br> 侯爺把人扶起,緩緩打量許久。 面前的少年已不復昔年可憐瘦弱的模樣,他很好地長大了,眉眼間滿滿斂不住的朝氣。 半晌,侯爺很輕地笑了,說:“去罷,天高海闊,你本也不該拘在這區區容安侯府……” 話未說完,卻又難以控制地側頭連咳了好幾聲。 少年一驚,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到侯爺身上,“擷鏡不在的這段日子,還望侯爺千萬保重身體?!?/br> “放心,我自當有數?!焙顮敂[了擺手,“倒是你,邊疆飛沙走石,飲食起居切不可不上心?!?/br> 聽著淳淳叮囑,少年心下泛起漣漪的同時,卻又倍感酸楚。 侯爺待人向來赤忱,無微不至,他卻卑微地懷有私心,欺瞞侯爺。 哪有什么衛國之志,縱然浮世萬千,又與他何干,他想保護的,唯一人而已。 可惜,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意中人雖在眼前,卻終究可觀可念不可說。 他問心有愧,卻又抑不住一往情深,那便遠遠離了此處,好早日斷絕諸多妄念。 少年練功勤奮,身手過人又肯吃苦,很快就在軍中嶄露頭角。 彼時在府中,侯爺閑暇之時,也常同他講些排兵布陣、制勝之道。只要是侯爺講過的話,少年都銘記于心。 常有人說,那個不知從哪殺出的毛頭小子,居然有容安侯當年的風范,奇招頻出,不落窠臼。 行伍之中,不問出身,只論軍功,少年可謂是平步青云。 虛名于他不過身外之物,他愈發堅定,亦愈發穩重。 可同時他又逐漸恍然,原來不是離了那人便能收住自己的心,即便身處遙遠的邊塞,思念同樣如影隨形。 從前追隨過侯爺的部下總是會忍不住懷念,說侯爺曾在這處賞過月,或在那處飲過酒。 少年發現避不開,索性不避了,他躺在侯爺曾經躺過的大石頭上,賞著月,喝著酒,讀著京中寄來的信。 信上是侯爺的字跡,橫撇豎鉤,風流自成。倒也沒什么多重要的話,不過是講些侯府近來如何,再問問少年是否安好。 只是每封信的結尾,都會有一句,盼望擷鏡早歸。 早歸,早歸。 大梁軍隊用了比料想中短上一倍的時間,就將匈奴徹底擊退,大獲全勝。 聽聞是少年領了一隊精兵,誘敵深入,取下敵方首領的項上人頭,令其軍心渙散。 圣上大悅,封其為大將軍,加官進爵。 少年回京后,并未去御賜的大宅子看一眼,而是輕甲都未卸,便前往容安侯府。 他踏進府門,就看見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夏蟬。 夏蟬一看到他,便迎上來,哽咽著說:“擷鏡哥哥,你可算是來了!侯爺……侯爺怕是要不好了……” 少年如遭雷擊,一把按住夏蟬的肩膀,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來,侯爺的身體每況愈下,近來更是纏綿病榻,靠每日三碗藥吊著。 為了不讓少年分心,他勒令府中諸人不許將此消息傳往邊塞,自己在往來的信中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常。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聽完夏蟬的話的,等他清醒過來時,已經站在侯爺的臥房前,整顆心揪成一團。 另一個小丫鬟冬雪正守在侯爺的床前,看到少年,哭道:“藥、藥喂不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