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強和三剛趕緊一溜兒小跑，跑到院子西南角水井旁邊，二強從水缸里舀了半盆水，三剛沖到廚房去拿了一塊抹布。

    兄弟倆吭哧吭哧的干起活來了。

    林東得意的笑笑，跟母親閑聊幾句，“媽，你打算自己賣地瓜干了？”  今年的地瓜還沒下來，林奶奶這次從家里帶來的地瓜干還是去年做的，也就半麻袋，約有四五十斤左右，往常都是林東幫她送到副食店。

    林奶奶上午也抽空去附近轉了轉，城東距離城中心很近，他見到有不少做小買賣擺攤的，買各種玩意兒各種吃食的都有，也有賣地瓜干的，那地瓜干還不如她曬得好呢，還賣一毛二一斤呢，而且還挺好賣。

    看來她把地瓜干帶來是帶對了，本來她和林爺爺商量好了，這點地瓜干，他們老兩口要去鎮上賣的，沒想到小兒子忽然要搬到縣上來，她跟來一方面是幫忙，一方面也是想把地瓜干賣掉。

    “副食店才給五分錢，自己賣一毛二呢，差不少錢呢！”

    最近大街小巷擺攤賣東西的人的確挺多了，林東點了點頭，從衣兜里掏出幾張布票，“媽，你和爸都好幾年不做新衣服了吧，扯點布讓小沁幫著做一件吧！”

    林奶奶不要，又硬塞給兒子，“我和你爸成天下地干活兒，再好的衣服也穿不出好來，布料子不用買，我存了好幾塊呢，等回頭拿來，讓小沁幫著做?！?/br>
    林東瞥了一眼他媽身上洗得發白的外套，原來的磨破了，現在的袖口是后接上的，褲子膝蓋上也打著兩塊十分明顯的補丁。

    在鄉下這么穿很正常，但在城里，這兩年穿補丁衣服的人越來越少了。

    他把布票放回到口袋里，又掏出五塊錢遞給林奶奶，“媽，你留著當零花錢吧！”

    林奶奶不接，劈手打了一下兒子，“我要你的錢干啥，我有錢！” 說著掀開褂子下擺，從衣服內兜里掏出一疊整整齊齊的領錢，“一共六塊多呢?！?/br>
    林東不為所動，還是把五塊錢硬塞給母親，林奶奶還是不肯收，這么來回推讓了幾回，聽到了外面自行車響，林奶奶只能收下了。

    許沁騎著車子帶著兩個孩子并沒走遠，她之前沒騎自行車帶過人，而且一下子帶兩個，雖然都是小孩兒，也讓她有些緊張，穿過一條街去供銷社買了醬醋，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大國很貼心，看出來她有點緊張，回來沒坐車，跟著自行車一路跑回來的。

    三剛和二強已經把林東的自行車擦得很干凈了，三剛手里抓揮舞著抹布，特別得意的炫耀，“大哥，以后我坐爸爸的車去上學！”

    大國瞥了一眼林東的自行車，那車子大梁上可沒有座椅，不知道三弟坐上去會不會硌屁股，不過他很貼心的沒有說穿，而是笑笑，“那可太好了?！?/br>
    次日，林奶奶早起做了一鍋手搟面，林東和許沁收拾好帶著三剛和四麗走了，公安局的托兒所不需要提前辦手續，只要是本單位的職工，帶著孩子去就行了，反倒是小學必須要有轉學手續，學籍過不來人家不收，所以大國和二強暫時沒學上。

    眼瞅著父母弟弟meimei都走了，倆孩子特別眼饞，都有些垂頭喪氣的。

    要是在西山村，六七歲的孩子留在家里一點兒問題沒有，但這才搬到縣城，和周圍的鄰居也還不熟悉，林奶奶不敢把兩個孫子扔在家里。

    她只帶來了地瓜干，沒帶來小推車，只能將地瓜干一分為二，分裝在兩個編織袋里，系在一起搭在肩膀上，“大國，二強，跟著奶奶去賣地瓜干好不好？”

    大國幫她拿著秤桿和秤砣，二強幫她拿著一個小筐子，祖孫三人一起去街口賣地瓜干，本來倆孩子有些不高興，但眼瞅著買地瓜干的人越來越多，大國幫著林奶奶收錢，二強緊盯著圍上來的小孩兒，防止哪個饞嘴的偷吃，忙著不亦樂乎，也就忘記了不高興。

    眼看著中午了，地瓜干已經賣掉了一大半，林奶奶很高興，背上輕了很多的編織袋，去旁邊的副食店給哥倆買了一毛錢的果丹皮，一毛錢的水果糖。

    二強愛吃豆腐干，又給他買了一毛錢的豆腐干。

    祖孫三人樂呵呵的回到家，林奶奶早上和好的一盆面發好了，蒸了一大鍋白面饅頭，還給兩個孫子蒸了一碗茄子。

    比起兩個哥哥，三剛和四麗就幸福多了，三剛長得很好看，四麗長得也很好看，在托兒所受到了所有小朋友的歡迎，老師對他倆也很好，三剛和幾個小男孩兒很快成了朋友，其中一個叫瑞瑞的，還分給他了一塊奶糖，四麗也和幾個小女孩成了朋友，一起做游戲玩皮筋，還一起說悄悄話。

    一個叫敏敏的小女孩很神秘的說，“你們不知道吧，林老師快要結婚了！”

    另一個叫小玲的小女孩很喜歡林老師，擔心的問道，“林老師結婚了，還會教咱們嗎？”

    敏敏說道，“當然會啦，不過大人結婚，一般都要收禮物的，咱們也要送林老師一個禮物！”

    幾個小女孩面面相覷，小玲又問，“咱們能送什么呀？”

    在院子里玩了一上午，老師讓他們喝了一次水，上了一次廁所，然后就洗手吃飯了，公安局職工食堂的飯菜挺好，托兒所也保持了這樣的高水平，早餐一般是牛奶和饅頭，不過三剛和四麗來晚了，沒趕上。

    今天中午吃得是面條，上面厚厚一層西紅柿雞蛋鹵，一看就特別好吃，三剛呼嚕嚕吃了一碗，又跟老師要了一碗。

    四麗也覺得好吃，和mama平時做的飯差不多，因為和很多小朋友一起吃，感覺還更香一點。

    吃過飯，老師教給他們一首歌，四麗覺得很好聽，但總記不住詞，小臉繃得挺緊，一遍一遍很認真的跟著學。

    老師一共教了五六遍，四麗還是記不住后面的詞，急得不行了，想讓老師不停的教，但林老師忽然不教了，仍舊讓他們排隊上廁所，然后一人一杯水，喝完水被領到了另外一間屋子，里面放了很多小床，林老師指著最里面的一張床，“四麗，你睡這兒好不好？”

    林四麗一點都不困，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反倒是三剛蹦啊跳啊跑了一上午，又吃了一頓飽飯，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小朋友們正在香甜的睡午覺，許沁卻很苦逼的在外面辦事兒，今天早上她去人事科報到，林科長把她分到了技術科，這技術科是除了刑偵大隊之外，公安局最忙的科室之一。

    技術科很忙，當然和經手的案件比較多有關系，但最主要的原因，卻是人手實在太少了，原來還有三個科員，很不巧的是其中兩個科員都找了門路調走了，還有一個有慢性病，已經請假兩年了。

    也就是說，技術科的劉科長現在是光桿司令。

    她這人比較挑剔，雖然手下一個能用的兵都沒有，卻不同意人事胡亂塞人，招的兩個中專生都被她以各種理由退回去了，因為許沁是臨時工，她倒不好太苛刻了，只是從一上班，就把許沁支使的團團轉。

    一上班，她一句多余的廢話也沒說，提著一個文件袋要求許沁跟著出現場，從城南失竊的工廠回來后，她又交給許沁一疊資料，讓她送到刑偵大隊，許沁都沒來得及跟林東說上幾句話，就被劉科長打了內部電話催著走了。

    許沁回到技術科，劉科長還是一句多余的話沒有，直接教給她如何采集指紋，還講了不少關于犯罪現場的事兒。

    她的語速很快，得虧許沁記憶力好，勉強算是能跟上她的思路。

    第二天一上班，劉科長又是一句開場白沒有，直接考核她昨天講的內容，許沁昨天第一天上班，自然是十分認真，回到家復盤了一遍，基本都回答上來了。

    劉科長心里是滿意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小許，既然你對刑偵技術感興趣，我今天就多給你講一些，有不懂的你可以問我！”

    許沁心里想說，我是來干文職混房子的，對刑偵技術一點興趣也沒有，當然這話她不能說出來，只能笑著點了點頭。

    劉科長平時話不多，但講起刑偵技術卻是滔滔不絕，許沁越聽越產生了一些興趣，她在想，即便以后不在公安局工作了，能多了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第43章 、賺錢養娃

    下午五點, 許沁將還沒整理好的資料鎖到抽屜里，拎起布包就要往外走，劉科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動, 冷冷的目光掃過來，“這么著急下班，有什么事兒啊，談對象嗎？”

    看來, 這是個喜歡加班的領導。

    林東之前已經跟她講過，公安局這兩年加班現象很嚴重, 他這種已婚的還好, 未婚的那些警察，經常被安排值班或出外勤, 日常被工作占用的時間實在事太多了, 有些人是被動加班，劉科長這種是主動加班。

    她笑了笑，“不是，我兩個孩子在托兒所, 我得趕緊去接出來！”

    因為局里派來的是臨時工, 檔案沒轉過來，劉科長也沒在意, 看著許沁那么年輕漂亮，還以為她沒結婚呢, 沒想到人家都有兩個孩子了。

    劉科長的目光更冷了一些，扭過頭什么也沒說。

    托兒所就在隔壁的大院里，許沁趕過去的時候, 很多孩子家長也都來接孩子了, 她還看到了刑偵科的小朱。

    小朱還沒結婚, 她是替jiejie來接侄子的，他們家算是警察世家，從她爺爺那一帶家里人就有不少當警察的，她這一輩，她和她jiejie，還有她堂哥都在公安局上班。

    “嫂子也來接孩子啊，我jiejie也想找你做衣服呢，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許沁回答，“如果著急恐怕是不行，這次搬家來的匆忙，縫紉機倒是帶來了，但是鎖邊機電熨斗之類的都沒帶來，得過些日子才成?！?/br>
    小朱回答，“我姐她不著急，等你這邊妥當了，說一聲啊，除了我姐，還有人想要找你做衣服呢！”

    說完又眼饞的看了看許沁穿的外套，她今天穿的不是之前蟹青色那一套了，而是深青色的西服，顏色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料子也是普通的卡其，就連款式也是中規中矩的，但她做的特別合身，穿起來感覺也是不一樣的。

    小朱心里猶豫，要不要也做一身深青色的。

    許沁明白小朱說這樣的話，其實是她自己著急了，“周日我會回去一趟，先把你的衣服給做了，一套衣服半天就能做完了，正好回來的時候捎著！”

    小朱眉開眼笑，一下子特別開心了，“好的呀，嫂子，不怕你笑話，我都恨不得立馬穿上呢！”

    許沁把三剛和四麗從托兒所領出來，倆小家伙兒還有點依依不舍呢，忙著和其他小朋友再見，還很有禮貌的跟林老師說再見。

    不用等著問，一路上就嘰嘰喳喳的說起來了。

    “mama，托兒所很漂亮，林老師也很漂亮！”

    “mama，托兒所很多小朋友，飯也特別好吃，我們吃面條了，里面還有雞蛋呢?！?/br>
    許沁跟別人打聽過了，公安局的托兒所管兩頓飯，早上一頓飯有牛奶，中午飯也基本上天天有雞蛋，的確是吃得很不錯。

    “咱們今天去晚了，沒趕上喝牛奶，明天早早去，喝熱乎乎的牛奶好不好？”

    三剛和四麗沒喝過鮮牛奶，但喝過奶粉，三剛問，“mama，牛奶比奶粉還好喝嗎？”

    這個時候的牛奶，真的是鮮牛奶，沒有添加任何成分，就是把鮮牛奶直接給煮熟了。

    “對啊，比奶粉還香呢?！?/br>
    三剛和四麗忍不住同時咽了一下口水，異口同聲的說，“那明天要早去！”

    回到家，林奶奶已經做好了晚飯，熬了一鍋小米粥，炒了一大碗白菜燉豆腐，還切了一盤咸菜。

    因為是借了大貨車搬家，家里的腌菜壇子也都搬來了。

    雖然幫奶奶賣地瓜干也十分有意思，但聽到三剛炫耀般的說起托兒所，大國和二強還是有點提不起來精神。

    大國問，“mama，爸爸怎么沒回來？”

    許沁回答，你爸爸今天加班，估計要晚回來一會兒?！啊?/br>
    公安局最忙的部門就是刑偵科了，其中又以刑偵大隊最為忙碌，常常是上幾個案子還沒破案，新案子又出現了。

    上次的人命案，小馮和老周在云南昆明也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受害人邢志明的前妻早就另外嫁人了，現任丈夫是水利局的一個小領導，她自己也被安排到了水利局工作，她和邢志明的孩子跟著姥姥姥爺生活，她和現任又生了孩子，提及前夫，一問三不知，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肯講。

    這案子目前找不到任何新的線索，只能暫時擱置了。

    為了這事兒，徐隊長在會上被點名批評了。

    現在新出的案子倒沒有鬧出人命，但性質也特別惡劣。

    寧縣城西有一條老街，兩旁的宅子都是青磚青瓦黑木門，都是有年頭的了，有的人家屋脊上還有六獸呢，門口還有石獅子鎮宅呢，當然現在這些幾乎沒有了，前些年破四舊被破壞了。

    這條街十戶有八戶住得都是老人，最近不止一個人發現，一到晚上，街口就莫名其妙有鬼火，有人還說看到鬼臉了。

    還有人說，大概是這條街上誰的壽命要進了，所以黑白無常提前來索命了。

    傳言是這么說，但實際上這條街最近沒人去世，只有一個七十歲的老奶奶，因為天黑出門撞到了鬼火，嚇得病倒了。

    這個案子是林東和老李負責，他們已經去醫院看過了，和醫生溝通之后，得知并沒有什么大礙。

    但老人畢竟年歲大了，本身有不少基礎疾病，有高血壓，心臟病，還有氣管炎，受到驚嚇之后，這些疾病都加重了。

    老人的子女如今都不在老街生活，但憂心老人的安危，選擇在第一時間報了警，還一個勁兒的追問什么時候可以破案。

    林東和老李也想盡快破案，下班前商量了一下，去小攤上買了倆熱饅頭當晚餐，直接去老街蹲守了。

    吃過飯，許沁陪著孩子們玩兒了一會，打開劉科長塞給她的資料，都看了十幾頁書了，八點多了，林東還沒回來。

    林奶奶著急的在堂屋打轉，這么些年她只知道小兒子在公安局上班，結婚前也是至少一星期才回家一次，婚后也差不多，但她不知道原來林東這么忙，都這么晚了還不回來。

    許沁安慰她，“林東可能出外勤了，不用擔心，完成任務就會回來了！”

    林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公安局原來這么忙啊，白天忙了不算，晚上還要加班？”

    許沁點點頭，“對啊，正式工都是這么忙，要不國家給這么好的待遇，我們科的劉科長，我下班的時候，她也還在加班呢，聽隔壁的大姐說，她一個月三十天都在加班，晚上十點多回去都是常事兒！”

    林奶奶聽完咂了一下嘴巴，倒也沒那么擔心了，“這么說，幸虧你是臨時工，要兩口子都這么忙，孩子家里誰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