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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簡也沒有特別生氣,胡歡美滋滋地想,他還是很好說話么。 他一路上想了許多應付刁難的辦法,卻不想一個也沒用上,心里自得的同時,還有點替張簡擔心。 心這么軟,怎么做天師啊。 但緊接著,這種擔憂就被胡歡自己搖頭晃腦地甩出去了。他琢磨了一下,上輩子張簡死的那么早,虧了好幾十年的福氣,這輩子自己怎么著都得想辦法給他補上。實在不行,以后等張簡繼任了天師,他可以有事兒沒事兒出來給他幫幫忙,就當是做副業了。 ——說到底,一個真妖怪,總比凡人能干吧。 這樣的話,他也能彌補一下上輩子的虧欠,還能報了自己欠下的恩,怎么都很好。 胡歡心里一刻不停地琢磨著,越琢磨越覺得未來形勢一片大好,整個人看起來都美滋滋的,唇角的笑意壓也壓不住。 前面帶路的那小弟子一路上偷摸回頭瞄了他好幾眼,只見他越笑越開花,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師兄從哪惹來的桃花債,那小弟子疑惑地想:見著師兄就這么高興嗎? 龍虎山內外門有別,胡歡上次來就走過一回這條路,這次也算是熟門熟路,一點不認生。 外門弟子將他送到內門外時,他還心情很好地沖人招了招手,做了個回去吧的手勢。 “沒事兒,我認路,剩下的自己走就行?!焙鷼g說:“多謝了?!?/br> 胡歡態度自然,神情放松,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自家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在這常住的。 那小弟子被他這態度唬得一愣一愣,還真以為對方跟張簡有什么,末了看胡歡的眼神都復雜了起來。 胡歡倒是不知道對方已經把他想象成了什么禍國殃民的小妖精,他捋了捋自己的衣領,又隨手抓了一把頭發,準備著一會兒見了張簡的師兄弟們,先得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畢竟以后都要常打交道么。 胡歡想得很好,可惜現實卻往往跟猜測有著一點細微的誤差——張簡沒差使任何弟子來迎他,而是親自來接了。 在胡歡的印象里,張簡是個習慣衛衣牛仔褲帆布鞋的年輕人,他臉嫩身量小,雖然個頭還不錯,但放出去總像個高中生,仿佛沒長大一樣。 可這次不一樣。 胡歡的腳步放慢,最終遲疑地停在十來步之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山門內那個高瘦的身影。 他還是頭一次見張簡穿受箓后的道袍,以至于他站在內山門外愣了一會兒,才認出那人就是張簡本人來。 張簡那么年輕,竟然就已經受箓了么,胡歡想。 “胡歡?”張簡先一步看見了他,于是極輕地喚了一聲。 在張簡身上,胡歡莫名其妙地體會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分明分開才沒幾天,結果張簡這么一叫他的名字,反而把他叫得心里發澀。 “唔……是,是我?!焙鷼g撓了撓頭,有些不大敢跟他對視,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到他面前,支支吾吾地說:“你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很好?!睆埡喺f:“最近于修行之道上有些領悟,或許能更進一步?!?/br> 胡歡一到他面前,就好像平白矮了三頭,一路上想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求和套路”一個都沒想起來。 張簡的聲音平平淡淡,跟先前沒什么兩樣,聽起來也似乎沒有秋后算賬的意思,可胡歡就是覺得沒臉見他。 受箓后的道袍花紋繁復,張簡骨架身量纖細,又生的白,穿這樣的艷色格外好看。胡歡盯著他衣擺處的一塊金線繡紋,一句“對不住”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來,最后打了個轉,變成了別的。 “……你怎么穿這件?”胡歡說:“有法事要做?” “沒有?!睆埡喺f:“你來之前我在修行,沒來得及換衣服?!?/br> “唔,是么?!焙鷼g說。 張簡見他這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輕輕帶了一點力道,把他從門外的門沿線外拉了進來。 “遠來是客?!睆埡喺f:“請進吧?!?/br> 他話音剛落,胡歡一腳邁進了內山門,算是“正式進門”了。 “你來玩,我本該好好接待,只是最近師父不在家,我事務纏身,只能叫別人陪你了?!睆埡喺f:“若是沒什么別的事情,我先叫人帶你去用飯?!?/br> “不……不不不?!焙鷼g終于通了電似地,張開胳膊攔在張簡面前,說道:“我是來道歉的,上輩子的事兒,實在對不住。我愿意補償,你說什么都行,只要我辦得到?!?/br> 張簡就知道他要說這個,他無奈地歪著頭看了看胡歡,心平氣和地跟他說:“我沒什么需要報恩的,我這輩子的命數已經很好了,沒什么遺憾?!?/br> “那不行!”胡歡急了:“人總有想要的東西吧,要么你跟我直說,如果是我辦不到的,我也想辦法給你辦。如果錢財名聲你不想要,那命數氣運之類的——” “胡歡!”張簡厲聲打斷他:“別說這樣犯規矩的話?!?/br> 胡歡剛才上了頭,被張簡打斷后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對方把他的話頭截住了,否則他動了念頭。犯了忌諱,少說挨罰,多了恐怕之后挨雷劫都要遭天道算賬。 “我真的不需要什么?!睆埡喰睦鄣卣f:“你聽話——我叫人帶你去附近轉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