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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釗下意識接道:“所以蛇……” 這個知識點在盛釗“自學課程”的范疇內,他記得《述異記》里記載過:水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 盛釗愣了愣,停頓了一瞬,才在腦子里把這句話補全。 ——千年為應龍。 刑應燭見他欲言又止,于是眨了眨眼,算是贊同了他的猜測。 “我這么多年壓抑修為,一次也不曾渡過劫,無非是我一直覺得這具身體不是我的,犯不著對它上心?!毙虘獱T說。 “那你為什么忽然不壓抑了?”盛釗問:“你在禁海之淵出什么事兒了?” 刑應燭輕輕嘖了一聲,心說還能是什么事兒,還不是你突然被連飲月抓了,我趕著脫身出來救你。 但想也知道,脆弱的泥巴人心智也纖細得要命,他要是說實話,保不齊這小東西又要自己琢磨什么有的沒的,左擔心右心疼,看著都替他累得慌。 “沒什么?!毙虘獱T輕描淡寫地說:“時機到了而已?!?/br> 然而盛釗的聰明智商短暫地上了線,他微微擰了一下眉,本能地覺得刑應燭沒說實話。 “真的?”盛釗反問道:“可是你平時在安全環境都壓著,為什么跑到那種地方去反而放松了……而且你身上的傷口,也不像是雷劈的?!?/br> 刑應燭:“……”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怎么這么會刨根問底呢! “天劫之所以是雷劫,除了考驗之外,九天之雷也能鍛筋淬骨,扛過去了,從骨到血被天雷鍛過一遭,也就能承載更多的修為?!毙虘獱T避重就輕地說:“但是禁海之淵是神域,天雷劈不到那里,我沒被雷劈就進化了,所以蛇身撐不住修為的長進,才撐裂了——好在不是從蛇一下變成龍,修為長進也有限,這點傷養養就好了,都是皮外傷?!?/br> 盛釗看出來了,刑應燭還是沒說實話。 憑刑應燭的性格,一件能被他堅持這么久的事兒,一定是讓他頗有執念的事。就他像他心心念念要找回骸骨一樣,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刑老板也是個一根筋,認定了什么事兒,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哪怕蛇身不方便,讓他又嫌棄又不自在,可他還是忍了這么多年。 當初在鄱陽湖邊,刑老板英雄救美后還要附贈一個“恐怖故事”,那時候盛釗只以為他是故意嚇唬自己,然而直到現在才明白,他當時說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不習慣這個身體。 所以禁海之淵里一定出現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兒,才能讓刑老板這個把面子和底線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大妖怪打破了自己原有的規矩。 “你這說得也太輕巧了?!笔⑨撆伦约撼聊米屝虘獱T看出什么端倪,于是頓了頓,小聲說:“那你可得快點好?!?/br> 刑應燭從喉嚨里懶懶地哼了一聲,揉了一把他半濕的頭發,用一種“拿你沒辦法”的嫌棄語氣說:“你不氣我,我就好得好一點?!?/br> “誰氣你了?!笔⑨摿晳T性地說:“你上哪找我這么賢惠溫柔又貼心的伴侶?!?/br> 刑應燭勾了勾唇角笑了笑,沒反駁這句話,而是轉頭看向了窗外。 他似乎心情不錯,微微瞇起眼睛,好像很享受海風拂過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連了妖契的緣故,從在自渡寺回來之后,盛釗就開始模模糊糊地好像能“體會”到一點刑應燭的感受。 那種感受非常玄妙,不是某種念頭,也不是什么具體的想法,如果非要界定一下,那似乎更像是一種情緒或感覺之類的東西。 就像方才那一瞬間,他本能地就覺得,刑應燭隱瞞的部分跟他有關。 ——這個原因或許就出在他自己身上,盛釗想,刑應燭是怕他多想,所以才沒有說。 莫名地,盛釗心里忽然有點不是心思。 公寓樓里那些妖也好,或者張簡那樣的人也罷,他們對刑應燭的看法要么是“心狠手辣”,要么是“不近人情”,再不就是“值得警惕”,總體來說雖然不惡意,但也沒什么好評價。 但盛釗偏偏覺得不是。 他看著刑應燭的側臉,心里頗有點賭氣的念頭。 ——刑老板又貼心又溫柔,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妖怪! 第110章 殘曲 在距離北海一千多里之外的瞿塘峽,白黎坐在一處斷崖之上,身邊散落著三四個灰撲撲的酒壇子,顯然已經是獨酌有一會兒了。 她頭上懸著皎明的月色,腳下是奔涌不絕的滔滔江水,酒液濺在草葉上,順著葉片緩緩墜下,形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 白黎坐沒坐相地倚在一塊大石頭上,她一手拎著個小巧古樸的酒瓶,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 她嘴里斷斷續續地哼著一首頗為古老的曲調,只是哼得很敷衍,聽起來有些連不上章法。 不多時,崖上飛過兩只黑翅長腳鷸,似是見白黎在此,忙斂羽停駐,向她垂首致意。 “免禮?!卑桌钁袘械匾粩[手,說道:“我就是隨便轉轉,告知這方圓十里的,都不必來拜了?!?/br> 那只黑翅長腳鷸似是聽懂了她的話,引頸長嘯了一聲,又垂首躬身行了個禮,轉而拍著翅膀飛走了。 夔門前地勢險峻,少有人至,懸崖峭壁之上,還能隱隱看出幾百年前的山勢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