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銳之輕輕拽著他，帶他到書房。

    賀年卻像第一次進他家似的，莫名有些手足無措。

    “去我房間替我拿煙來好么？”嚴銳之正在找什么，忽然回頭對他說道。

    “最后一根，”他彎了彎眼睛，“以后就戒掉了?！?/br>
    “好?！?/br>
    賀年沒有多問，立刻去了隔壁，按照要求拿過來。

    他走近了幾步，嚴銳之笑笑把煙銜在唇邊，賀年便掏出打火機來給他。

    一團微小的火苗在兩人之間跳動著，嚴銳之順著動作低下頭來，很快點燃。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嚴銳之很輕地抽了一口，這種煙味道還算溫和，并不嗆人。

    他背過身去繼續找著什么，過了一會兒才轉回來。

    “年年?！眹冷J之站在書柜旁，姿勢很松散，向他招手。

    “抱我一下?！?/br>
    嚴銳之的語氣十分平和。

    可也許是房間太過安靜，賀年甚至還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他聽見自己血液涌動奔流的聲音。

    他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再不是一些純粹的關系或者“試一試”，而是對方真的做了努力，想要完全的給予坦誠。

    他一步走近，幾乎是有些顫抖地把對方抱住了。

    嚴銳之其實很清瘦，身形單薄，賀年的手掌輕易地就捧到了那一對肩胛骨，以及再往下被西裝裹著的腰。

    對方身上帶了點淡淡的煙草味，呼吸很平穩，沒有多余的動作。

    他們的心跳聲幾乎同一頻率，緩緩地、緩緩地起伏著。

    “我其實很想找人說一說?！?/br>
    過了許久，賀年終于聽見自己肩膀上的人開了口。

    “如果你不想聽……或者有別的什么，就告訴我?！眹冷J之沒抬頭，聲音并不悶，“你就當我年紀大了，隨便聊聊?！?/br>
    “我怎么覺得我像是說來讓你心疼我似的?！眹冷J之用了開玩笑的語氣，“可我還是想說。我是不是很卑劣？”

    賀年說不出話，只能先點頭，然后又搖頭。

    嚴銳之安安靜靜地把最后一支煙抽完，看了他一眼，才舒了一口氣，輕輕開口。

    “我抽煙還是跟我哥學的。叫嚴學，你之前見過?！彼忌逸p縱，想起那次也裝作沒事似的讓賀年別管，淡笑了一下，“那時候你是不是也挺在意的?！?/br>
    “嗯?！辟R年抱著他，沒否認。

    嚴銳之回憶似的說：“嚴學比我大幾歲，不過我讀書很早，跟他是同級?！?/br>
    “我mama——現在想想，她那時候應該也過得不算幸福，但她對我們都很好?！?/br>
    他的故事其實沒什么新意，嚴學頑劣，小兒子聽話又懂事，又是同級，一起久了，難免總被人拿來比較。

    “當時嚴學說他不在意，”嚴銳之想了想說，“我也敏感，能察覺到他不是沒有情緒?！?/br>
    “可他還是會每天接我上下學，我怕他不高興，做什么都想哄著他?！?/br>
    “我高中是提前保送的，但嚴學那時候不行，我很想跟他一起讀書，做了很多，最后好說歹說勉強上了?！?/br>
    “我當時好開心，他愛惹事我不介意，我都想好了，如果他愿意，我也能一直幫他，怎么樣都好?！?/br>
    “我一直是這么想的?！?/br>
    “怕哥哥不要我，怕鋒芒太盛讓他不快樂?！?/br>
    只是進了高中以后總歸不一樣，嚴學更叛逆了些，為了讓家人省心，他只能做那個“更乖巧”的人。

    對方越出格，他就越聽話。

    于是他漸漸什么也不說，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完整”這樣一個家庭。

    “那時候家庭條件說不上好，我mama總是生病，貧賤夫妻百事哀，久而久之花的錢多了，我爸也有一點不情愿?！眹冷J之說道，“我那時候看在眼里，總想著，我要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生活就能更好了?！?/br>
    “只是……我也沒想過，變化會來得這么快?！?/br>
    “我其實沒上高中就知道自己有點不一樣的?！眹冷J之在夜里睜著眼睛，“嚴學后來也開過類似的玩笑，我就是一點興趣也沒有?！?/br>
    他本就有求知欲，書上自然會解答他的問題。

    “我其實覺得沒什么?！?/br>
    “我當時找的都是些很正規的研究資料來看，在我確認我對女性沒有任何想法之后。書上也說了，這早不是一種病態，讓我正視自己，也不必多慮?！?/br>
    “我以為不過是以后不結婚而已，我可以一直維持現狀，一直不找伴侶，只要能夠維系這樣的關系?！?/br>
    少年時期的嚴銳之安靜懂事，五官清朗又帶著書卷氣，年紀是同級生中最小的，加上那個整天惹事的哥哥，自然受到的注視不少。

    也許是借書或者別的什么時候被別人發現了，不知是同類要帶他見見新世面，還是看他不順眼的人想要借此大做文章，總之他也是無意中才發現，自己書包里竟然多了一些……不敢放到臺面上的，關于此類露骨的雜志和性暗示濃重的書籍。

    他看見的時候一瞬間慌神，但跟自己借閱的書放在一起，只能當做不小心取來的，放回去就好。

    可事情也就是出在這一天。

    “那天我記得嚴學好像又跟我不認識的人鬧了起來……”嚴銳之沒想到第一次重新提起時竟然比想象中的平靜得多，仿佛跟自己無關似的，“我去找他，找到人的時候已經打起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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