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地疼得心里一抽。

    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緊張，聲音不由自主輕了幾分：“賀年？”

    賀年沒有說話。

    于是他又伸手，慢慢地、慢慢地探到對方的眼梢，輕輕抹了一下。

    碰到一指余溫尚存的眼淚。

    嚴銳之霎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賀年，賀年？”

    “年年？我，你……”

    他的心臟跳得很快，向來冷靜的人幾乎是語無倫次的：“你別哭呀……”

    不說還好，原本只是眼梢有一點，一說，對方像是終于忍不住，終于眨了眨眼，酸澀得落下淚來。

    嚴銳之撲上去抱他，拍他的背：“年年？”

    “嚴銳之?！?/br>
    賀年的聲音很啞，帶著水汽，卻很執著地叫他。

    “我……我其實……在之前就見過、周鴻聲?！?/br>
    “那時候我出差回來，他從你辦公室出來，我撞見了?！?/br>
    “還有之前，我明白你只是不想讓我擔心，所以沒有告訴我?！?/br>
    “我，我沒想哭的，”賀年雙眸通紅，都蓄著淚水，“郝總跟我說了一點關于周鴻聲的事?！?/br>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br>
    “包括前兩天，我知道你要跟郝總去，也不想帶上我，我故意借口去買咖啡，故意給你支開我的時間，跟郝總聊……”

    “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和我嘗試，我沒有一點責備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我知道你太獨立，一個人習慣了，很多事下意識都想自己處理，我不會逼問你不想說的事，我只是想讓……你難過的時候可以試著依靠一下我?！?/br>
    “我想要你不那么堅強，以前沒有感受過的我通通帶你體驗一遍，兒童節我們就去游樂園過生日，不丟人，一點都不丟人……你不要嫌我比你小，我會做得很好，真的，你相信我?！?/br>
    “我不想要你一個人撐著，我不要你睡在我旁邊還要擔心別的事情，我想讓你偶爾也可以軟弱一點，或者貼近我一點，可是我，可是我……”

    賀年像小獸一樣蹲著，胡亂用手抹了一把臉。

    “我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對你更好了?！?/br>
    第52章

    有幾分鐘的時間里, 嚴銳之頭腦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該怎么思考。

    他看著賀年在自己面前流淚，在酒店門口的沉穩英俊、或者憤怒沖動都消失不見，只剩一只在風暴天里走失的小狗, 渾身的都被澆透了, 只剩下一雙不知所措的眼睛, 濕漉漉地望著他。

    嚴銳之覺得心又酸又軟，悶悶地, 只知道叫他，然后說，你別哭了。

    “我……我不是沒有想過告訴你?！?/br>
    他不是沒有想過對方說的問題。

    可每次臨到開口時就發不了聲, 即使已經有了改變, 也許潛意識中還是想要逃避, 還是害怕對方會因為自己離開, 因為帶著暗色的過去，最后連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也抓不住。

    就算他自己也知道，賀年真的跟其他人都不同。

    可是啊……

    嚴銳之微微蹙起眉。

    他的眸子有些空, 明明在跟賀年對視, 卻像在遙遙望著自己的過去。

    “太久了?！彼f。

    他的小狗沒有再流眼淚，只是紅著眼睛抬起頭來，定定地看他。

    “太久了, ”嚴銳之很輕地嘆了一口氣，“完完全全相信一個人的感覺……我太久沒有過了?！?/br>
    他伸手碰了碰賀年的臉, 摸到一點未干的淚漬。

    那居然是為我而流的。

    他想。

    嚴銳之也抱著膝, 蹲下來, 兩個人在玄關面對面。

    “我之前說, 想讓你給我一點時間?！眹冷J之終于找回了頭緒, 很慢地開口，“我當時想的是……我要自己解決了——”

    他抿了抿唇：“我明白我遇事有些逃避，所以當時才會……拒絕你?！?/br>
    “我真的沒有要讓你說這些的意思！”賀年都來不及哭了，立刻急急地說道。

    “嗯?！眹冷J之輕輕提起嘴角，掌心蹭了蹭賀年的臉。

    他靠近些許，嘴唇貼在對方的鼻尖，在賀年睜大的眼睛中又吻了一下：“但我的確有了改變的?！?/br>
    “如果你覺得難受……”賀年聲音還啞著，“我不該說那些，我會給你時間，我只是一下子看到他太急了才……”

    “我知道?！眹冷J之的音色趨于平靜，“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去?！?/br>
    “我之前不是不想告訴你，是覺得……”他這次沒有用手蓋住臉，沒有側頭看向別處，而是目光不錯地對他對視，“我其實沒那么自信，我很怕好不容易踏出的一步變成假象，怕抓不住，怕留不下?！?/br>
    “我不想再打破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生活了?！?/br>
    賀年一聽連忙道：“我——”

    “我明白你要說什么?！边@次嚴銳之卻沒讓他說完，主動打斷道，“但其實今天之后——或者說在這之前，我就已經有了預感的?！?/br>
    “不管今天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或者再發生點什么，可如果是你的話……”

    嚴銳之眼睫動了動，笑容輕淺而溫暖：“我還是會有勇氣，邁出這一步的?！?/br>
    聽見他這句話，賀年神情呆了呆，顯得沒那么機靈了：“我……”

    他想說自己剛才情緒失控的原因并不是這個，他只是想要跟他更貼近一點，可賀年拒絕不了向他伸出手的人，只能在對方的目光中，被他拉起來，走進他的過往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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