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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銳之也知道自己不會拒絕。 夜晚太長,足可以宣泄太多無處安置的情緒。 他看見賀年的睫毛與額前的碎發都被沾濕了,卻依然英俊得讓人沉迷。 雖然對方覆上來的時候帶了點兇狠,但唇舌卻足夠溫柔。 賀年微微抬起上半身看著他,眼神專注而深情,小麥色的手臂撐在床上,與第一次賣乖討個親吻的語氣不同,不是故意而為,而是一腔滿溢的熱愛。 他用溫軟的嘴唇碰了碰他,然后又一字一句地道歉:“對不起啊嚴總,我沒忍住?!?/br> 嚴銳之根本沒有辦法責怪他,也來不及再說什么,只能低聲道:“沒事?!?/br> - 在這一晚以前,嚴銳之一直以為兩人之間的純粹的資助關系是最簡單的,須臾的生理性的感受是不會騙人的東西。 它能叫人忘掉不該有的念頭,只服從于本能,只沉溺于當下。 可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即使不去想那些也能那么又酸又苦,即使本能可以讓他逃避,深處的情緒卻無法隱藏。 賀年俯身看他,一滴汗順著下頜,在低頭的間隙而落到了嚴銳之身上。 他伸手勾住對方潮濕的后頸,把他拉向自己,又迎合一般地微閉上眼。 他一邊獲得極樂,一邊淪于悲傷。 第35章 賀年甚至沒有在他家里留宿。 嚴銳之后來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人半臥在床上,睫毛上沾了點生理性的淚水。 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么, 可一方面因為嗓子太啞難以發聲, 另一方面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樣再跟賀年交流。 但還好, 對方一向是很懂分寸的。 賀年從浴室里出來時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他的床前低聲說道:“那嚴總,我回去了?!?/br> 嚴銳之微抬起眼,在迷蒙的夜里想。 他回哪里去呢? 回到宿舍或是那棟家屬樓, 回到他平靜的大學生活里去,還是回到跟自己交集甚少的青春里去? 嚴銳之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賀年懂事, 還朝他笑了笑, 這才禮貌地帶上門離開。 對方的動作很輕, 嚴銳之聽見那一陣腳步聲漸漸消失, 終于抬起手臂,遮住了有些潮濕的眼睫。 賀年一直很喜歡給他發消息, 有時候是一些沒太多營養的文章, 有時候只是一兩句不出錯的問候,但多半都帶著很強的個人色彩,熱情的, 濃烈的, 即使隔著文字也能表現出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不悅, 這次賀年連晚安也沒有發。 - 嚴銳之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失眠,可許是太累, 他竟然還是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睡得實在稱不上好, 像是回到了在醫院的那一晚, 他原本不甚在意的過去一幀幀一幕幕重新襲來, 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略過。 這些回憶都是無聲的,也沒有顏色,黑白默片的樣式詭異又恐怖。 他只看得見指責他的人,嘴唇可怕地一張一合,即使沒有聲音,他也能清晰記得那些惡言。 他好像一直在往前跑,一直在逃離什么,后來畫面切換到了大學,一開始都是友好而積極的,他以為自己終于逃開了曾經的一切,終于迎向了想要的未來。 只是畫面急轉直下,天空被烏云遮住了,善意的面容驟然變成小丑一般令人后背發寒的笑臉。 然后是沖突,是背叛,是所有人對他轉過身時看怪物一樣的眼神。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落在地面上的黑色的血。 嚴銳之只站在原地,好像連逃離的勇氣都失去了。 可忽然,自己身邊出現了一個人。 嚴銳之不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但也許是撕開了這一層腐朽的天幕,黑白的背景褪去,周圍的一切開始有了顏色,聲音也漏了進來,伴隨著一點夏日的氣息。 而對方走近了,來到他的面前,向無數次奔向他時那樣。 嚴銳之表情微怔,沒有動作,看見對方朝自己笑了,然后伸出手,掌心蓋住了他的眼睛。 他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小聲地說話。 他說, “嚴銳之,我多么愛你?!?/br> 他胸中巨震,在恐怖的黑白默片中也無動于衷的心緒忽然顫動。 他甚至來不及說話,只愴然想要落下淚來。 天光大亮。 嚴銳之睜開眼,窗簾只拉了一半,落進些許日光。 他赤著上身,緩緩從床上坐起來,頭枕在膝蓋上安靜地發呆。 時間還早,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過神來。 他攤開手,望著空蕩蕩的掌心。 嚴銳之起身走到衛生間,他身上什么也沒穿,無聲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即使說了最后一次賀年還是注意了地方,脖頸以上光滑潔白,只是 他沒什么想法地移開眼。 嚴銳之洗完澡,剛想刷牙,走到一旁時就看見洗漱臺上并排放在一起的洗漱用品。 浴室里殘留一點柑橘的氣味,門口的拖鞋還微微濕潤,兩支牙刷靠在一處,沉默地注視著他。 也是在這一刻,嚴銳之忽然像被什么擊中一樣,遲來的情緒沒過頭頂,將他淹沒。 他忽然什么也不想做了,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挫敗,抱著膝蓋緩緩蹲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給郝帥發了一條短信,說自己今天不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