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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說你太年輕,總會有更好的人在前面等你,而自己只是一個懦弱自卑的、膽小敏感的,連告白都不敢回應的,那么糟糕的一個對象。 “而且,我不相信您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br> 嚴銳之被他這么一說,甚至生出一點恐懼來。 “你明明那么縱容我,不然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得逞。我不相信你對每一個跟我一樣的學生都會如此,”賀年望進他的眼底,“不過現在說那些好像也沒什么意義?!?/br> 他重新笑起來,嚴銳之第一次覺得驚惶,像是所有試圖隱藏的事物都避無可避,讓他必須面對。 可是賀年卻不再逼他了。 他眼梢彎起來,還殘留著游樂園山谷中零星的火光,又對他說:“兒童節快樂,生日快樂,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一直開心?!?/br> 嚴銳之這次微微怔了兩秒,也重新回了賀年一個微笑。 因為家庭和種種原因,他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祝福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讓他早早成熟——包括他自己也總是催著自己,六月一號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生日,可現在卻有一個比自己小了不少的人那么真誠地對他說,兒童節快樂。 有那么一瞬,嚴銳之覺得自己也可以選擇不那么快的長大,或者試著在這一天做一次孩子。 “謝謝?!彼f。 “不過,嚴總,”賀年說,“我還是想要繼續追你?!?/br> “你都說了,我還年輕,”賀年看著他,“那總要給我多幾次撞南墻的機會?!?/br> “我不會像這次一樣那么唐突,如果我讓你不舒服了我就停下,不想看見我我就不出現,要是你實在討厭我……”賀年聲音低了一瞬,“我就辭職,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br> 賀年說完,不再問行不行,也不再說給一點時間之類的話了。 嚴銳之心想,既然都拒絕了,應該要更堅定一點的。 要是現在說出討厭,那賀年可能從此就真的不會在他生活中停留了。 但他沒法騙自己,想拒絕直白的求愛是真,說不出討厭也是真。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實在卑劣而搖擺。 可是賀年的祝福還在耳邊,那句兒童節快樂隔了那么久,穿越了那么多年,終于落入他的心里。 嚴銳之這一次沒有再別開眼,他看著賀年,眼眶甚至微微發紅,卻答非所問:“如果……我能再早一點遇見你?!?/br> 在所有噩夢纏繞的過去里,在一切充斥著冷眼和欺騙的時光里,如果你在,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他這樣想著,只是剛剛才一閉眼,忽然感覺臉上一暖。 賀年的指腹劃過,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我知道錯啦?!辟R年苦笑,眼眸里終于有種無可奈何的神情,“我不再逼你了,嚴總?!?/br> 他努力讓自己把氣氛變得輕松一點,賀年拇指和食指捻著那一點咸澀,把手藏在身后:“好啦,我去收拾東西?!?/br> 走到自己的客房,雖然已經跟嚴銳之住了一段時間,但的確沒什么太多可收拾的,賀年很快把衣服收進自己的包里,走出來。 “洗漱用品我就不帶回去了?!辟R年語氣輕快,“萬一哪天……” 像是又怕嚴銳之有其他反應,他還是沒說完。 嚴銳之安靜地站在玄關,看賀年一件一件把自己生活過的痕跡帶走。 他茫然地站著,看著,什么都沒有想,什么都沒有做。 也許再過十分鐘,賀年從這間屋子里走出去,這一段有些荒唐的關系,說不定就從此徹底結束了。 一個聲音對自己說,是好事。 可另一個聲音畏畏縮縮,極小聲地說道,再等等、再等等。 也許再有一點的時間…… 賀年卻收得很快,重新來到他面前:“嚴總,我走了?!?/br> 嚴銳之只看著他,沒說話。 “怎么了呀?!辟R年比他高,試探著伸手去碰他的臉,笑瞇瞇的,“您別這么看我?!?/br> 見嚴銳之還是不答,賀年就只能開玩笑地說:“您再這么看我——我血氣方剛的,萬一忍不住多尷尬?!?/br> 賀年嘆口氣,去拿一旁的包:“那我——” “你要是想做,”嚴銳之看著他,鬼使神差地說,“那就再留下來這一次吧?!?/br> 他一邊說著,一邊主動地碰了碰賀年的襯衫,甚至暗示意味極強地把手伸了進去。 賀年瞬間僵住,剛拿起來的包落回了地面。 嚴銳之其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眼神黯淡,動作卻沒停下。 “最后一次?!?/br> 他聽見自己說。 反正他跟賀年也是如此開始的。 嚴銳之眼睫微微顫動一瞬,沉默地想。 - 這一晚比任何一晚都要沉默,兩人幾乎沒有說話,但住在一起太久,總是契合的,無聲地與夜色融在一處。 嚴銳之沒有刻意壓住自己的聲音,沒有用手臂遮著臉,沒有假裝不去看賀年,覺得累就閉著眼,快樂就輕縱眉梢。 大約是那句話的關系,賀年即使沉默,也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想要把所有的情愫都宣泄出來,不知疲倦一般,第一次不那么溫和,也第一次不那么克制。 而在某一刻,他忽然閉上眼湊過來,很輕地印上了嚴銳之的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