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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有人沖他說:“江棄,我超級崇拜你?!?/br> 他就會感到生理性的厭惡。 因為那種毫無來由的熱切與好意,會令他回想起很多年以前,有另一個人,用一種看星星月亮一般溫柔珍惜的眼神望著他,說: “江棄,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br> 江棄十年前就被騙過。 騙他的人害得他很慘,讓他墜入美夢的瞬間又深陷地獄。 有那么一段日子,江棄以為自己真的那么好運氣被人愛到骨子里。 他感動著,虔誠地捧起那份愛,還沒嘗到滋味,就摔了個粉身碎骨。 于是他明白,所有被修飾到極致的熱愛,都是一種做戲。 一旦他相信,并十倍百倍投入其中時,他就注定在感情中曝尸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江棄以經驗之談作為防身原則,此后活得明明白白。 接受自己不用愛人也不必被愛的結果,生活就變得異常順遂。 江棄以為這種生活會維持到他兩腿一蹬眼睛一閉的那天。 直到燕也然的突然出現。 消失了十年的騙子,帶著那樣坦然的笑,和他打招呼。 好像他們之間沒有宿怨未了,好像他們曾經毫無瓜葛。 燕也然的再次出現像是往結了冰的湖面砸下去一塊上千度的guntang烙鐵。 牽一發而動全身,江棄小心翼翼鋪陳了十年的冰面碎了個徹徹底底。 他避讓,想讓自己做好一切準備后,再去算這筆陳年舊賬。 但那封檢舉信,是往大火里澆了油。 燒得他不得不立刻去搶救自己將要坍塌的過去。 也是那一刻,江棄意識到—— 他在十年前輸得一敗涂地的事情,到了十年后,也沒有贏的機會。 凌晨一點,江棄走出機場。 市里的夜晚比他出差的城市要冷上幾度。 鄭非碌在旁邊打了個噴嚏,找到來接他們的車以后,給江棄引路。 江棄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機上。 他很少在下班時間抓著員工干活,但今天他破了好多例。 HR把調查到的燕也然的住址發給他,還細心提醒道: 【江總,那段路在修建,有一公里多車開不進去,要不我幫您聯系他,讓他自己去找您,或者明天我去見他也行?!?/br> HR和助理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江棄是為了公司形象,才親自出馬。 雖然他們不理解江棄為什么要這么著急,但作為員工還是想在這個時候為老板分擔一下,或至少表個態露露臉。 江棄的回復很簡單:【不必?!?/br> 他不需要跟他們解釋。 一個小時后,司機把車開到修路的地段后,為難地望著江棄。 誰知后座的江棄直接開了車門,只扔下一句:“今天辛苦了,你們回家吧?!?/br> 一公里,不算很長,但走起來也花了些時間。 路燈年久失修的巷道,充滿潮濕氣味的老房子。 江棄很難把這一切,和曾經那個渾身清雅矜貴的燕也然聯系在一起。 自從離開那座城市,他沒有再關注過燕家。 難道是燕家落魄了?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燕家無論如何也不該沒錢給燕也然買套公寓。 走進小區大門的時候,光影搖晃的保安室里穿來狗叫聲,鐵鏈子摩擦著地面,在死寂的夜里尤其刺耳。 江棄蹙著眉,雖然腳步繼續往前走著,但不自覺想起了一些事。 …… 燕也然和狗有些淵源。 高一那年,他們倆分到同一個班,還碰巧坐了同桌。 內斂羞澀的混血beta是所有人的關注焦點。一下課,所有人都要圍著燕也然問東問西。 江棄每次都是掃興的那個人,對于過度受歡迎的同桌,他一點不好奇,只兇巴巴對眾人說: “再他媽吵一個試試?” 人群散去,他那個笨呆呆的同桌倒是一點不怕,眨巴著一雙大眼睛,驚喜地說:謝謝你?!?/br> 江棄:“?” 同桌:“我也,不喜歡人多。謝謝你?!?/br> 江棄最開始覺得這個同桌腦子有問題,不樂意搭理。 不管燕也然怎么跟他示好,他都臭著臉,讓人滾。 有次班上一個攪屎棍同學不知道從哪兒撿了一條小流浪狗,背包里帶來了學校。 男生們都玩的不亦樂乎。 最后小狗受了驚嚇,在教室里亂竄,咻的一下就鉆到了燕也然的書桌里。 江棄嫌棄地說:“趕緊弄走?!?/br> 話音未落呢,同桌嚶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江棄以為他怕狗,結果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小狗尿尿了。 燕也然課桌抽屜里一塌糊涂,濕淋淋滴了一地。 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但燕也然一點不覺得有意思。 開學還沒有一個月,他嶄新的書就被尿淋透了。 等小狗被人抱走他都還沒緩過勁,站在旁邊直抽抽,哭著說“怎么辦呀我怎么辦呀”。 江棄被他哭得腦子疼,不耐煩地罵了句:“哭個屁!” 那一下燕也然真的就立馬不哭了。 但是被江棄嚇得不行,哆哆嗦嗦在那兒跟罰站似的。 那節正好是體育課,大家笑完都要去cao場了。燕也然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望著自己的課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