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早起，還沒跟大嫂一起掃完家里，結果項彬叫他來公安局一趟。

    宋知在項彬單位的技術科外頭站著，看到里屋的地上陳列著二十具尸體，蒙著白布，放了一地。頭上各自放了尸檢標簽，有的是活著被炸死的，有人是受到銳利的致命傷而死。

    警察最后一次為死者面容的拍照后，為他們一一用白布蓋上臉。

    陳柏宇帶著宋鼐鼐也出現在這里，后者為警察一遍遍地說現場的情況。

    事情已經過去多日，但她晚上做夢時，還是會回想那天的場景，被打手追出來后，她整個上半身栽在坑里……

    然后。

    與一排臉色青灰的死人面貼面，近得只有2cm的距離。

    這也不難解釋，宋鼐鼐為什么會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像瘋了一樣地成功踢開身體強壯的江龍，最后逃脫出來。

    警察們搜查過秦淮辦公室里的所有東西，找到了有關宋驤車禍的無數證據。

    有來自甘肅的回傳地址、通話記錄，再加之賈守志對秦淮的指控，他們幾乎可以直接認定結果。

    這狗雜種……可真夠狠的。

    還有這一地的尸體……

    項彬表情凝重，繞道離開。

    對比過指紋庫，項彬才明確了他們的身份——

    是秦淮一年前雇傭的一群畫師，這些畫師統一來自山水畫協會。被害人的親屬們提供的線索全部一致，說他們是受邀去參加采風工作的，酬薪豐厚，每個月賬戶里都會收到一筆錢。

    卻怎么也沒想到，變成了……一樁慘案。

    核對過名單后，項彬發現前來認領尸體的家屬還多了一家，說明還少一個人，可是他卻怎么也找不到多出的那一個。

    這是項彬入職以來最忙的一天，沒有年假，每天工作，根本沒停下來過。

    “宋知?！?/br>
    項彬叫住在外面耐心等候的朋友：“你大哥的事，我們已經查清了?！?/br>
    “等到過兩天法院就能判償，但秦淮已經死無全尸，也沒有親屬，所以要等他的古文玩拍賣下來，到時候會把錢會分給你們家一部分?！?/br>
    “好，我知道了?！?/br>
    宋知平靜地接受了這一事實，和項彬在走廊上坐下來。

    “嘖?！表棻蜃谒砼?，眉間的疑惑從未消去，且一直在盯著手里的名單看：“不對勁?！?/br>
    “怎么了？”

    “人少了一個?！彼f，“昨天我又和同事去找過一回?！?/br>
    “回來的時候還順帶著端了一個地下非法拍賣場，把秦淮賣出去的畫從拍賣場的客戶里找著了?！?/br>
    “每副畫都有署名，一共二十個名字?！?/br>
    “可是他帶了二十一個人去工廠，怎么會少一個呢……”

    宋知問：“那人叫什么？”

    “李少坡?！?/br>
    宋知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是他第一次去秦淮公司那天見到的，他告訴項彬：“我見過這名字，在秦淮公司的文化長廊上?！?/br>
    “那兒掛著一副畫，上面就扣著他的紅章?！?/br>
    項彬一聽，立刻把文件交給同事，自己開車去了。

    多虧宋知提醒，那副畫很快被項彬帶回，掛在警局里。

    這是山水畫協會里，被奉為最好的一幅畫。

    奇峰兇險，被白云圍繞，獨有一棵顏色鮮艷的不老松矗立在懸崖之上，半身探出，像在俯視其下的萬丈云淵。

    ……

    一年前。

    秦淮邀請協會的成員們來到自己的工廠。

    為了表示誠意，里面擺上了飯席，以慶祝第一次合作。

    還有人在一旁負責錄像。

    “我準備把這兒當作工作的畫室?！鼻鼗凑f，“這附近就是太行山，還有平原，環境很貼近自然?！?/br>
    有人說：“就是離市區太遠了?！?/br>
    秦淮說：“是?！?/br>
    酒足飯飽之時，終于有人問起了錢：“秦董說的酬勞算數嗎？是分成？不是買斷？”

    “我向大家保證，分成?！?/br>
    “我有一個地下交易場，一旦競拍出高價……近乎百萬?！彼T著。

    “拿多拿少，要看大家的作品價值?！?/br>
    畫師心中躍躍欲試，嘴上卻說：“唉，拿去拍賣的話……我們都沒什么名氣啊?！?/br>
    “只要作品夠好，它遲早都會來的?！鼻鼗粗钢砗蟮囊桓碑嬁颍骸翱纯?，這是李先生的，已經有人在跟我報價了，不過，我倒是想買下它?！?/br>
    “真寫意啊?！?/br>
    “簡直天才?！?/br>
    那被點到的畫師跟大家彎腰敬了一杯酒，笑瞇瞇道：“我真是擔待不起啊秦董，實話跟您說，我初出茅廬，也沒什么名氣呢?！?/br>
    秦淮說：“沒有也急不得。古今中外，好多畫家都是死了以后才出名的?！?/br>
    “因為他們的見解和審美超越同時代的普通人，那些俗人沒辦法輕易見識，但我相信，你們的名字會隨時間流逝和沉淀，在多年后被人認可、推崇?！彼f得好聽極了。

    但畫師們的情緒都有些黯然，那時候人都死了，還談何成名不成名？

    秦淮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所以，人都得過了死這一遭，才能談身后名呢！”

    大門緊跟著被一群保鏢打扮的人關上了。

    “來?！彼丫浦芽脑谧郎?，發出一聲響，繼而端起，笑著跟大家說：“那就祝你們好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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