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后 第5節
做活時她聽到幾個嘴碎的偷偷議論,昨夜有人爬床的事。 “一個說不得話的人,還妄想爬侯爺的床,真是不要命了?!?/br> “聽說被打殘了,是抬著回去的!” 聽到這兩句,碧喜徹底沒心思了,她匆忙放下活就往回走。 回去她看到林月芽躺在床上,桌上還擺著一瓶藥。 “你昨晚去哪兒了?”碧喜站在那兒氣鼓鼓地問她。 林月芽緩緩抬起眼皮,眼睛如一潭死水,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們說,侯爺昨日醉酒,你去爬床了?!北滔采锨皟刹?,盯著林月芽看。 在聽到“侯爺”二字時,林月芽的目光動了動。 “好??!”碧喜跺腳,“你果真去爬床了?” 林月芽合上眼,將臉埋進被褥中。 碧喜氣得在巴掌大的小屋里來回轉圈,“你啊你,真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做這樣下賤的事,你也不想想,侯爺是云端上的人物,他能多看你一眼嗎?” 她越說越氣,最后氣得將手里的小藥瓶直接扔在了床上,“你日日繡花,夜夜縫補,不是為了給自己贖身嗎,為何要這樣?” 見林月芽依舊沒有反應,她氣得上前直接掀她被子,“你倒是給我說說,說不了就給我比劃,我……” 林月芽用僅有的力氣去搶她手中的被褥,碧喜目光落在她身下時,責罵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我……”碧喜松開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片刻后,她背過身,沒好氣地說:“你趕緊起來把藥抹了,別出了什么事又要麻煩我!” 說完,碧喜將門合上,站在外面長出一口氣,幾年的相處,她待林月芽有幾分感情在,可林月芽做的事,讓她不齒。 今后她不會對她好了,一點都不會了! 季嬤嬤趕過來時,看到碧喜在院里一面扣指甲,一面曬太陽,著急地問:“月芽呢?” 季嬤嬤是府里老人,碧喜再氣不順,對她還是有幾分忌憚的,她指了指木門,壓著不耐說:“屋里躺著呢?!?/br> 季嬤嬤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推門走了進去。 林月芽頭腦愈發昏沉,她聽到季嬤嬤的聲音,緩緩睜開眼,干裂的嘴唇蠕動了幾下。 季嬤嬤瞧到她這個模樣,趕緊就從桌上倒水給她。 “呀,”季嬤嬤手一摸到林月芽,便立即蹙眉,“我的孩兒啊,你怎么燒成這樣了?” 季嬤嬤扶林月芽起身喝水,被褥不經意間向下滑落,林月芽立即伸手拉上被子,將身下的那片狼藉遮住。 季嬤嬤頓了片刻,終于反應過來。 “他、他、他竟然,你、你……哎呀!”季嬤嬤頓時哭出聲來。 她向來脾氣不好,若是個旁的人做出這等事,她定要那人付出代價,祖墳都要給他掘開三層,可那人是侯爺啊,她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不能追究,她也追究不起! 季嬤嬤抹掉淚,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等林月芽將水喝完,起身對屋外喊道:“碧喜,去打盆水來!” 碧喜不愿意去,也不應聲,裝沒聽到似的抬腿就往院外走。 季嬤嬤直接出來喊住她:“你往哪兒去,我說話你沒聽到?” 碧喜拉著臉轉過身道:“季嬤嬤,林月芽是你侄女,又不是我侄女,她做了那等腌臜事,憑什么讓我伺候?” 季嬤嬤氣狠狠地瞪她道:“小丫頭片子,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什么叫腌臜事?” 碧喜本來氣也不順,再被季嬤嬤這樣瞪著,徹底失了耐性道:“外面都傳開了,月芽趁侯爺酒醉,不要臉爬了侯爺的床,今早被趙嬤嬤扔回來的!” 季嬤嬤抬手就是一巴掌。 碧喜的臉又紅又燙,耳朵都抽出了嗡鳴聲,她不可置信道:“你、你竟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季嬤嬤本就力氣大,又貫會使巧勁兒,三兩下就把碧喜按在井邊,“你再給我嚷嚷一句,信不信我立馬將你扔進去!” 碧喜也不是個順服的,她一邊掙扎,一邊喊:“這里是侯府,別仗著是府里老人就目無法紀!” “和我講規矩?”季嬤嬤冷哼,“好,我今兒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規矩,妄議侯爺床帷之事,是要被割舌頭的?!?/br> 季嬤嬤將她拉起,作勢要帶她出去,“走,咱們這就上格蘭院去,要不,直接去云騰院找侯爺也行!” 碧喜愣了一瞬,立刻就服了軟,哭著拉住季嬤嬤道:“我錯了,季嬤嬤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我就是心里難受,我、我……我這就去燒水!” “哼,”季嬤嬤冷冷推開她的手,“要是敢和我耍陰的,我有的是辦法治你?!?/br> 碧喜打起一桶水就往伙房跑。 季嬤嬤回到屋,林月芽目光呆滯地靠在床頭,方才他們的話,她都聽到了。 林月芽指了指屋外,對季嬤嬤搖搖頭,慢慢地做了一個口型:別為難她。 季嬤嬤嘆了聲氣,擺了個濕帕子,搭在林月芽額上。 “月芽?!奔緥邒邌玖艘宦?,半晌后開口,“你心里可在怪我?” 林月芽看著季嬤嬤,輕輕搖頭,她知道季嬤嬤在內疚,還將手放在她手背上,拍了兩下。 季嬤嬤又是長嘆一聲,這孩子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 若林月芽怪她怨她,她心里倒還好受些,可她不僅不怪,反而還來寬慰她,季嬤嬤心里便更難受了。 季嬤嬤反握住林月芽的手,碰到她指尖的時候,林月芽眉心蹙了一下,季嬤嬤這才看到林月芽斷裂的指甲里滿是淤血。 心上又被猛地揪了一把,季嬤嬤起身又濕一個帕子,小心翼翼幫她擦拭著手指,擦完后,又給她手指上藥。 “嬤嬤知道你從小就過得苦,不然你娘不會讓你來上京投奔于我,不管你怨不怨我,嬤嬤我自己心里這道坎過意不去,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若昨日我沒帶你去格蘭院,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季嬤嬤忍不住又絮絮叨叨起來,“你可知我當初為何會欠師姐人情?” 季嬤嬤年輕時,和林月芽的母親柳梅同在樂城最出名的繡館學技,平日里以師姐妹相稱。 “乞巧節那日,我同大伙走散,等再尋到我時,我已受辱,他們嫌棄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掉,只有柳師姐,她將外衣脫下,幫我披在身上,一路拉著我走回繡館?!?/br> 這段往事在季嬤嬤心里塵封了二十余年,再度提起時,她卻顯得十分平靜,甚至唇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弧度。 “那時我便覺得,那日回去的路,怎就那樣長,怎么走都走不到盡頭似的,后來我才明白過來,是我這里沒有走出來?!?/br> 季嬤嬤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只要活著,就有希望?!?/br> 季嬤嬤蓋上藥瓶,抬眼望著林月芽道:“這是你娘對我說的話?!?/br> 一想到娘親,林月芽內心便止不住地開始翻涌起來,她咬緊下唇,將臉扭向里側。 季嬤嬤知道她還在忍,于是心疼地道:“別忍了,哭出來吧月芽,哭出來便過去了?!?/br> 林月芽合上眼,久忍的情緒在此刻爆發,她抱著季嬤嬤止不住地痛哭起來。 她哭了許久,哭到最后精疲力竭,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睡下。 碧喜將燒好的水端來,季嬤嬤讓她守在屋外,這才將那被褥再次掀開。 她一面幫她上藥,一面心里不斷咒罵:人模狗樣的畜生,這哪里是人做的事,畜生,畜生! 季嬤嬤守了林月芽一整日,待夜里她燒退了,這才離開。 回格蘭院時,季嬤嬤正好看到趙嬤嬤送李蕭寒從里面出來,她實在壓不住心里的火,沖李蕭寒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李蕭寒從格蘭院出來,停下腳步,抬眼望著天上那輪彎月出神,半晌后冷聲吩咐道:“去將她底細查清?!?/br> 夏河愣了片刻,才意識到李蕭寒口中的她是誰。 云騰院今日里里外外都已清掃過,尤其是睡房,被褥床帳全部換新,可不知為何,李蕭寒依舊能聞到一股幽香,似有似無。 他洗漱后,坐回床榻,下意識就看向里側,也就是林月芽今晨蜷縮著答話時的位置。 他收回目光,走到桌旁倒了盞茶,一飲而下,擱茶盞的時候,余光不經意瞥見腳下的地板,上面的抓痕讓他陷入沉思。 昨夜碎片式的記憶再次浮現在眼前。 他喉結輕輕滾動,用力合眼,想將那番景象從眼前刪除。 最終,他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李蕭寒低頭看到身下的褻褲,合眼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晌午用膳時,夏河就已將林月芽的全部底細交到李蕭寒手中。 不過就兩頁紙,再簡單不過的身世。 李蕭寒很快看完,又吩咐夏河添飯。 夏河一面幫他盛飯,一面心里想著,侯爺平日里頂多一碗半的量,今日竟然吃了三碗,看來那種事的確很費體力。 待用完午膳,夏河又將前日夜里林月芽是如何被趙嬤嬤帶去見長公主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李蕭寒一直默不作聲,他用清茶漱完口,拿帕子在唇角上擦拭后,這才問:“她人在何處?” 夏河道:“她在西院,屬下這就差人將她帶來?!?/br> 李蕭寒睨了他一眼,起身向屋外走去,“不必了,我親自去尋?!?/br> 作者有話說: 李蕭寒:去找老婆道歉。 感謝在2022-03-04 11:07:43~2022-03-07 15:47: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天下第一酷、彌一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五章 昨日林月芽昏昏沉沉一整日,今晨醒來時似乎沒那樣難受了,她自幼就皮實,發燒受寒從不吃藥,多喝水就扛過去了。 她慢慢撐起身子,下身的疼痛感還在,卻已不似昨日那般強烈。 從昨日晌午過后,她便一直沒有吃東西,站起來時眼前忽地一黑,她連忙扶住一旁的桌子,緩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 她推門出來,正好碰到從外面走進來的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