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夫是四品 第24節
言雙鳳震驚:“你再說一遍?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趙襄敏淡淡道:“我說過要以身相許的,可惜,我看娘子好像并不愿意嫁給我?!?/br> 這種話,他居然說的面不改色,一本正經,言雙鳳咽了口唾沫,終于哼道:“你想得美!你什么都沒有,我為什么要嫁你?簡直白日做夢!” “娘子的先夫君是四品嘛,”趙襄敏極寬容而善解人意地笑:“我知道娘子想找有權有勢、最好四品以上的,對么?” 言雙鳳下頜一挑:“你的記性還行。就是人不太聰明?!?/br> 趙襄敏走近她身后:“我無權無勢,不知姓名來歷,人也不太聰明,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那,就做個那小戲子一樣的,也還成吧?” 他的語氣過于曖昧了,言雙鳳只覺著心頭一陣guntang的什么掠過,如同潮涌陣陣無法遏抑,駭然地說道:“你、你別瞎說,少自甘下賤?!?/br> “到你懷中,豈是下賤,”趙襄敏望著她躲閃的眼神,輕聲道:“縱然是……又有何妨?” 第27章 言雙鳳自詡是個厚顏不羈之人, 而同她相識之人大多也是這樣評判,甚至有說她行事過于放誕、言辭不夠謹慎收斂之類。 殊不知有朝一日,也會給人弄窘的臉紅心跳, 話都說不利索。 在趙襄敏面前,她簡直稱得上一個“慘敗”,嗓子眼里咕噥了幾聲,就跟一只貓兒念經似的含糊不清,然后,同樣跟貓兒一般敏捷地轉身,她倉促道:“我還有事,誰有空跟你胡鬧!” 直到離開了趙襄敏, 言雙鳳才又反應過來, 自己當時的表現著實太差,那小子擺明了是在調戲,說了那些大膽荒唐不著調的胡話, 她沒直接給他個耳刮子就已經是好的,怎么竟連還口回懟都沒有呢?這簡直不是她的做派。 這如果是一場戰役的話,“吉祥”簡直是兵不血刃的獲勝了,而她則是實實在在的“鎩羽而歸”。 但是總而言之,她是被趙襄敏的膽大荒唐驚到了,明明看著是個生嫩清貴的小子,居然說那些跟紅通通的炭火一樣燙人的話, 她懷疑就算是陶蠻的元夕,只怕也說不出那種。 ——“難不成這渾小子是因為無依無靠, 走投無路, 所以才生出這種自甘墮落的念頭?” 言雙鳳暗中琢磨, 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他身上的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 忽地一震:這吉祥對于元夕跟陶蠻的關系絲毫也不覺著驚愕,甚至一臉坦然的,難不成、他的出身就不甚高貴,甚至也是元夕類似的人?因為被折辱懲戒過,身上才會留下那么多疤痕? 言雙鳳越想越覺著這個可能性極大。 本來對于趙襄敏過于膽大妄為的言行,她是覺著有被唐突到的,可一想到他或許經歷過非人的折磨,心中不由竟多了一絲惜憫,再想他的所言所行,卻生出一種類似原來如此、順理成章的感覺。 此時,燈影下,陶蠻看著對面兒的外甥女兒,她看出言雙鳳似有幾分愁眉不展,但她自己也是心懷鬼胎,并不像是先前相見時候那么毫無顧忌言語爽辣了。 兩個人各懷心思,氣氛便有些詭異的沉默。 直到言雙鳳察覺,干笑著請陶夫人吃茶:“小姨娘嘗嘗這茶,不是什么上好的,倒是挺解膩的?!?/br> 陶蠻立刻接口:“什么上好不上好,我也不是挑這些的人?!迸e起那普洱吃了兩口,點頭道:“味兒倒是純,剛才你非叫我吃那些鹿rou,正好喝這個消化消化?!?/br> 言雙鳳笑道:“鹿rou在我這兒可是稀罕玩意兒,平日里不吃的,今兒是因為小姨娘到了,才叫富貴爺爺去買了些,他們還直嚷跟著您沾光都有口福了,不過我知道,小姨娘什么好的沒吃過?也不稀罕這些,這不過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罷了?!?/br> 這些動聽好話,陶蠻原先或許還可以笑納,但是從元夕口中得知趙襄敏的身份,陶蠻哪里敢怠慢,忙也笑說:“你這鳳兒,我又不是皇宮內的娘娘,你用得著跟我見外么?姨娘來了你這兒,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咱們娘倆還見外不成?” 言雙鳳肚子里正算計如何開口婉拒她買馬的提議、而又不得罪了她,見她言語和軟,心里稍微放寬了點兒,便道:“我當然知道小姨娘是個女中豪杰,心胸見識比那些須眉男子都還要強呢?!?/br> 陶蠻聽到這里,隱約已經咂摸出些許味兒來了,便笑了兩聲,握住了言雙鳳的手道:“鳳兒,當初你娘親在的時候,也說過咱們娘倆最是投緣,當初你嫁到京內,姨娘當時卻是一派沒落,心想自己是高攀不得,你我才疏遠了,誰成想,還是這般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脈情分。你也是最知道我的,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姨娘豈會不體諒?” 這兩句說的頗為真情實意,言雙鳳的眼圈微微地紅了:“姨娘……”她低著頭想了會兒:“我是真想把乘風給你帶去,可是……”她沒說下去,只默默地看著陶蠻。 陶蠻卻豪爽地一笑:“我以為是什么呢,就讓你這般犯難,難道姨娘是那攔路的強盜,非得要你給不成?你既然心愛那匹馬兒,姨娘自不會奪人所愛,你放心就是了!” 言雙鳳愕然,沒想到陶蠻竟如此痛快:“姨娘……” 陶蠻輕輕拍拍她的手:“我又不是專司養馬的,不過是見了喜歡,可你卻是這虎嘯山莊出身,你對于那些好馬的喜愛之心,自然不同一般。而乘風在你手中,自然比在我手里要好?!?/br> 言雙鳳感激莫名,望著陶蠻道:“姨娘說的不錯,我看著乘風,跟看著自己兒子差不多呢。雖知道它跟了姨娘吃香喝辣是享福去的,但……畢竟是舍不得,就算跟著我吃糠咽菜,還是在娘身邊的好?!?/br> 陶蠻哈哈大笑:“你這丫頭,這話你也說得出來!”她的眼珠一動,壓低了嗓子:“可是這乘風原先卻是吉祥的,你是它的娘,誰又是它的爹呢?” 言雙鳳一怔,旋即也笑了:“罷了,就當我沒說便是了?!?/br> 陶蠻見她并沒有在意自己的打趣,便繼續道:“說起那個吉祥,他到底不曉得自己的出身來歷?” “可不是嘛,”言雙鳳感激她不在意自己不肯賣馬之事,加上心里也壓著些有關趙襄敏的事,又道:“不過,不知道也好?!?/br> 陶蠻即刻問:“這是怎么說?” 言雙鳳看看元夕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這邊兒了,才小聲道:“我不瞞小姨娘說,我覺著吉祥……他先前必是個苦出身,所以覺著他還是不記得過往的好?!?/br> “什么?苦出身?”陶蠻的眼睛睜大,依稀掠過一點駭然:“你、你如何知道?” 言雙鳳眉頭微蹙:“他……”想到吉祥“毛遂自薦”,臉上一紅,不便說出口,想說吉祥身上有傷,也不像是個好話題,于是道:“我看他病病歪歪,可憐巴巴的,也沒有什么一技之長,所以才這么想?!?/br> 陶蠻如同看一只怪獸般地望著言雙鳳:“只是這樣?” 言雙鳳愣了愣:“怎么了小姨娘?” “沒,”陶蠻咽了口氣,掩飾地笑說:“我還以為是他記起了什么,自個兒告訴你的呢。不過我看你是不是猜錯了?” 言雙鳳疑惑:“猜錯?” 陶蠻道:“我覺著吉祥的相貌氣質,對了,還有他今兒馬上那般身手,絕不可能是什么……你說的‘苦出身’?!?/br> 言雙鳳嗤地笑說:“小姨娘身邊兒的那個元管事,看著也是極好的相貌啊?!?/br> 這句脫口而出的話把陶蠻弄的反而愣住了。 言雙鳳說完,自己也覺著造次,忙道:“小姨娘,我只是……” 不料陶蠻已經反應過來,她笑道:“罷了,我本來就沒想著十分瞞你,你既然知道了,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不錯,元夕先前的確是苦出身,他當年在戲班子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相貌嘛自然是好的,可是說實話,論起氣質來,跟你那位吉祥是比不得的。何況也沒有他馴馬的那般身手?!?/br> 言雙鳳本來想解釋吉祥跟自己真的不是那種關系,可此刻解釋的話,反而讓陶蠻覺著自己是在撇清什么或者矯情,于是順勢道:“小姨娘這樣高看吉祥,若給他知道,可要得意了?!?/br> 陶蠻見話說到這份上,便不再避忌,靠近了些,望著言雙鳳道:“鳳兒,你跟他……”她忖度了幾個詞:“日后想如何?” 言雙鳳原本不解:“什么如何?” 白天元夕跟如意那兒打聽到的所有,都告訴了陶蠻,所以陶蠻更加認定了言雙鳳跟吉祥已然“木已成舟”,當即道:“你跟我畢竟不一樣,再說,還有老爺子盯著。你是打算跟他長遠呢,還是露水情緣?” 言雙鳳的臉上又開始生火,咽著唾沫道:“小姨娘……” 陶蠻把她的手握緊了些:“我并不是外人,也不會害你,相反,小姨娘是很想為你好的。鳳兒,你可不要瞞著我,說明白了,小姨娘也好給你謀劃謀劃?!?/br> 這兩句倒不是假的。陶蠻既然知道趙襄敏身份有異,又是那樣神驚鬼怕的人物,她不由替言雙鳳擔心。 畢竟按照言雙鳳的說法,趙襄敏是“失憶”了的,他不記得自己的真正身份,才能在這莊子里如魚得水,毫無顧忌。 可萬一他記起了呢?他將怎樣看待山莊內發生的這些? 尤其是,言雙鳳竟把他當做下人、甚至是包/養的小倌兒那樣對待。 所以陶蠻想問清楚言雙鳳的打算,畢竟他們之間是親戚,萬一趙襄敏真是惹不得的人物,以后秋后算賬,難保不波及,如今要做的就是亡羊補牢。 言雙鳳心里一陣煩亂:“我……” 她本是痛快人,卻給趙襄敏撩撥了心思,而有些話,整個山莊內誰也不能說,如今面對陶蠻,她搖搖欲墜地,終于支吾問道:“小姨娘,你覺著他怎么樣?” 陶蠻微怔:“你說吉祥?他、自然是世間難得,我都說過了?!?/br> 言雙鳳努著嘴不滿:“他無非是生得好,除了這個,什么也沒有?!?/br> 陶蠻聽了這兩句抱怨,心頭卻一激靈:“你想嫁給他?” “不不!”言雙鳳趕緊否認:“這怎么可能!” 陶蠻深看她:“你若是沒動這個念頭,而只想要跟他玩玩兒,那他憑著這張臉跟一副好身段兒,已經遠勝萬人,還有什么不足的?除非你想跟他長遠,才會考慮他有沒有別的?!?/br> 言雙鳳屏息:“我……” 陶蠻打量她:“我看,你是真的對他動了心了?!?/br> “我、我沒有?!毖噪p鳳趕忙否認,后兩個字,卻聲如蚊吶。 陶蠻長嘆了聲:“這有什么不能說的?你就急的這樣?!?/br> 外頭如意進來探了一眼,看她們仿佛是個要閨中密談的樣子,便沒有打擾地又退了出去。 陶蠻出了會兒神:“鳳兒,不要只說你,我問你一句要緊的,這吉祥對你,是什么心意?” 言雙鳳想到近來趙襄敏的那些言行,撓了撓發癢的腮悻悻地:“我看他,是少年輕狂?!?/br> 陶蠻不愧是過來人,言雙鳳模糊的一句話,她卻猜出來了:“他喜歡你?對你說過?”她忍不住想要打聽:“都說了什么?” 言雙鳳哼道:“說有什么用,小姨娘你也清楚,寧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的一張嘴。管他現在說什么,等翻臉的時候,可比脫/褲子還要快些?!?/br> 陶蠻忍不住笑,抬手掩著嘴笑說:“看樣子……甜言蜜語的說了不少?!?/br> 她雖是調笑,心里卻驚疑的很,難不成元夕弄錯了?不然的話,就算是失憶,同樣一個人的性子也未必就改的這樣天差地遠。 可是言雙鳳的話雖粗俗,卻也正是陶蠻擔心的:萬一真是同一個人,將來這位爺要“翻臉”,那雷霆之怒恐怕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能抵擋的。 卻聽言雙鳳又嘆氣:“總之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別說爺爺,我自個兒都不能答應?!?/br> 陶蠻慢慢斂笑,沉吟半天,道:“鳳兒,我看你對他也不是無心,姨娘是過來人,就跟你說幾句實在的——‘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世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多的是,最難得的是兩情相悅,郎情妾意,倘若遇上了,便是幾世修來的緣分,再錯過便可惜了?!?/br> 這幾句是金玉良言,言雙鳳怦然心動,待張口,又停住。 陶蠻繼續道:“我當然知道你的顧慮,先前方大人是四品官,你當然不愿意低嫁,我也承認那位方大人是極難得的,可是世間本來就沒有兩全齊美的事兒,你若還要找三四品的官,多都是些四五十歲開外的了,樣貌、氣質,身家,未必都萬全,或者不是續弦就是納妾,就算找到個……你難道會足?而且這吉祥吧,我看他年紀不大,人看著也極精干,你何不用點兒心思在他身上,假以時日,興許他也自有一番功業造化呢?那會兒你才是真的揚眉吐氣?!?/br> 言雙鳳只覺聞所未聞,雙眼微光:“小姨娘你的意思是,難道他將來還會中狀元?就像是話本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陶蠻笑道:“差不離兒?!?/br> 言雙鳳呆了會兒又問:“可是、萬一他沒這升官發財的造化呢?” 陶蠻道:“那也不急于一時,既然他住在莊子里,自然有大把相處的時間,你只管對他好些,不出半年,自然就看出來他是不是真金璞玉?!?/br> 言雙鳳點頭,若有所思地:“我知道了,小姨娘的意思是,如果他好,那就……要真是個沒出息的,我就一腳把他踹了?!?/br> 陶蠻的心一抽:她可沒想過什么“踹了”,而只是想讓言雙鳳別對吉祥太過分,免得以后無法收拾而已。如今望著自己的這貌似精明實則有點兒憨直的外甥女兒,陶蠻只能祈禱上天庇佑了。 等言雙鳳送陶蠻出院門,卻見李嫂子跟如意在廊下嘀嘀咕咕,元夕便站在旁邊。 見陶蠻出來,元夕含笑上前道:“方才這位嫂子來說,原來王姑娘還在吉祥小爺的房內呢,夫人您看……要不要管管,她畢竟是跟著咱們來的?!?/br> 陶蠻知道元夕是故意的,當即看向言雙鳳,果然她的臉色一變。陶夫人就笑道:“這王姑娘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說這吉祥討人喜歡吧,鳳兒,自家的寶貝,你可要看好了啊,這動不動就招人惦記了呢?!?/br> 言雙鳳勉強一笑,送別了陶蠻。 等人去了,如意才過來道:“跟姨奶奶說什么,神神秘秘地說了這半宿?” 言雙鳳道:“別瞎打聽。那個王姑娘果真在吉祥那里?” 如意道:“可不是么?李嫂子就是來說這個的,下午時候她就跟著元公子打聽吉祥住處呢,我看啊,她是看上吉祥了!這樣熱乎!” 言雙鳳邁步下臺階,走了兩級,突然停住,只吩咐道:“你去看看她還在哪兒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