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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方魚長這么大從沒后悔過什么,也沒怕過什么,然而那天在荒山看見腹中空空的黎言時,他產生了從所未有的后悔與害怕。 警察的責任是保護人民,可他卻允許自己本該守護的人民奔赴一條難以回頭的戰場,堅持了十余年的初心仿佛一朝破碎。 劉方魚握住拖把的手微微顫抖,林棲瞇著眼,絲毫沒有在面對一個警官時的緊張和壓迫。 他突然問:“祈照……還在臨川市嗎?” 在的吧,肯定在的吧,他肯定沒有被拋棄,前幾日畢業典禮中,臺下的那道目光就是最好的證據。 林棲自我安慰地想,他迫切得到一個答案。他等了兩年,只是為了有人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祈照沒有丟下你。 可面前的警官顯而易見是知道些什么,卻什么都不肯跟他說。林棲開始有了幾分不耐煩,吼出聲:“你們到底在搞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這樣跟刑偵大隊的支隊隊長說話,林棲眼里燃著兩把憤怒的火焰,他就快燒起來了。 終于,劉方魚一抿唇,開口道:“我也不知道祈照在哪?可能是回老家了吧?!?/br> 劉方魚還是沒能告訴林棲真相,但他口中提到了“老家”二字,林棲仿佛被提醒到了什么。 回家前,他在樓下樹叢撿了一塊磚頭。 祈照的房間里有個小桌子,桌子抽屜被一把銀色的鎖給鎖死了,鑰匙只有祈照自己知道。那是祈照放資料的地方,在林棲第一次搬進來那天,他偷偷看見那些關于過去的照片和文字被一起鎖進了抽屜里。 林棲拿磚頭把那把銀鎖整個敲了下來,銀色的漆被刮破,只留下難看的黑色劃痕。 他在抽屜里看見了一堆文件,大多都是他以前看到過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令他頗為眼熟的人。 蔣陳民,1983年6月9日生,木溪市番元縣人,14歲時曾因打架對同班同學造成嚴重傷害,17歲時又因故意傷人罪被拘于少管所。 2005年到臨川市打工,06年因殺人未遂處以六年有期徒刑,2013年開始進行暴力催債,直到15年加入犬牙組,成為臨川市販毒網中一員。 照片上笑容和煦的男人與電梯縫隙中的人臉不謀而合,林棲皺了皺眉,還沒細想什么,很快,在一堆雜亂資料下的一部老人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個老人機的樣式有些奇怪,看起來像是老人機與對講機的結合,體積倒是不大,只是頭上長了一根天線出來。 手機已經很久沒充電了,林棲長按紅色的開機鍵,只見小小的黑色屏幕上浮現出耗盡的紅色電池圖標。 他心驟然跳的很快,仿佛只要打開了這部手機,就能得知一切真相。 老人機的充電器是很很常見的安卓插頭,林棲用的卻是蘋果數據線,但好在祈照什么都沒帶走,安卓的數據線被留了下來。他充了半個小時的電進去,終于再按開機鍵時,畫面驟然亮起,隨即響起幾聲悅耳的歌——開機了。 心臟在胸腔內急劇跳動,林棲深吸了兩口氣,轉身去小冰箱內拿了一盤冰格出來,囫圇塞了兩粒冰塊進嘴里。 這個老人機似乎只能用來撥打電話,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小屏幕上只顯示了短信和電話兩個圖標。 短信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而電話圖標內,只有兩串陌生的號碼,但很奇怪,通話記錄被刪了個干凈,留下的只有兩個號碼而已。 林棲的指甲從沙發上劃過,他皺著眉,按下了其中一個的撥出鍵。 很快,那頭響起了忙音,這說明這個電話是有人在使用的。 林棲可笑地發現自己莫名有些緊張,他嘴角還沒來得及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忙音驟然消失——電話被接起了! 林棲愣了好幾秒,正要說話,那頭忽然鋪天蓋地地罵了他一頓:“什么狗屁夏令營,老子對象都沒有哪來的孩子!再他媽亂打電話你自己看著辦!” “咔”,對面不由分說掛斷了電話,只留下眉頭緊鎖的林棲還握著手機,表情從一臉懵逐漸到不可思議,最后是震驚,甚至帶點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興奮。 他跟那個聲音的主人朝夕相處了數月,從起初的不屑一顧到情濃時的肌膚相親,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聲音曾經動人地在他耳畔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引起身體戰栗的魔力。 盡管過了兩年,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么,那嗓子如今干澀的像茫茫沙漠中一個即將干涸的湖泊。 是祈照,是他的祈照。 林棲眼里迸發出兩束明亮的光來,這是兩年來他第一次感到難以抑制的興奮。 他的祈照沒有拋下他,只是迫不得已的理由不能見他罷了。 強烈的興奮快感泛上了每個指尖,林棲又抓了一把冰塊塞進嘴里。來福沖著他叫,他扭頭沖來福含糊不清地傻笑著說:“等著吧,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br> 就在這時,一張人臉猝不及防地在林棲腦海再次浮現,那個叫蔣陳民的人讓他稍微有點在意。 祈照怎么會好端端地收集這個人的資料? 一個少年罪犯,最終走向了販毒的道路,可是這其中跟祈照又有什么關聯呢? 林棲在呂醫生那治療了有大半年的時間,遵照醫囑吃了一些藥,日記也有每天在寫,但他寫的不是每日生活中發生了什么事,而是寫號碼,自己手機通訊錄中的號碼。一天寫一個,寫完了,就又重從開始再繼續寫一遍,如此往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