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剛走近廚房，就看到她那口煮面的鍋里水已經滾開要溢出來了，遂先伸手去把火關小。

    低頭的時候，眼前的女孩子似乎還出著神，張手就伸向了那塊瓷片的斷口處，他眉眼微微跳了下，忙彎下身伸手過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凌漾的手懸在那瓷片上空三公分位置的地方，隨之撩起了眼睫去看。

    男孩子在她的視線里把半彎的身子屈膝下來，在她面前一臉認真地表示：“我來吧，真的，我給你收拾?！?/br>
    “哪里能麻煩你?！彼龘u頭，“不用的?！?/br>
    “小事，不麻煩，你別這么隨意地拿，別刮傷了?！?/br>
    凌漾笑了笑，看著他這么誠懇溫柔的言語，忽然就想享受一下，不再掙扎了。

    她點點下頜，說好，謝謝他，麻煩他了。

    說著起身看了眼鍋，又回眸看屈膝在地上撿碎片的男孩子，喃喃：“我就是有點分神……”她自嘲地一笑。

    周頌剛才沒去注意她的電話，只是她幾句不咸不淡略不平常的話還是多少鉆入他耳中一些，所以猜測她是因為那個電話而分神。

    他仰頭看了看她。

    凌漾居高臨下和他對視，與那雙澄凈的桃花眼對視了大約三五秒，都沒有說話，不知為何感覺他還是個小孩兒，又是個陌生人，好像沒必掩藏太多情緒，所以也就沒說話。

    他也聰明地看了出來，低頭邊收拾邊說：“心情不好？”

    “嗯?！彼粗絾査?，“你們男孩子，心情不好時都怎么樣？打打籃球什么的？”

    他撿瓷片的動作稍頓，抬起下頜看她說：“嗯?！?/br>
    凌漾淺淺一笑：“我想打人?！?/br>
    “……”

    他失笑。

    凌漾盯著他陡然的笑意出神。

    稍許，周頌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收斂了笑容問：“怎么了？你想打我？我不笑了jiejie?！?/br>
    “……”

    凌漾粲然笑開，而后微微彎下身，伸手，粉嫩的指尖勾了勾男孩兒的下頜。

    在他愣住的神色里，說：“不是啊，弟弟，你這笑太好看了，jiejie心情好起來了?！?/br>
    “……”

    第4章 進退兩難。

    男孩兒禁不住逗，臉色都僵住了，從脖頸往后到耳朵，似乎若有似無地都飄起了紅。

    凌漾像個jiejie一樣地笑，悠悠收回手，也沒真去胡來調戲美少年……

    周頌動作僵硬地動了動腦袋，低頭，再有些麻木地繼續收拾。

    凌漾去拿碗，看那鍋里的rou已經熟了，就把一側的生菜丟進去，關了火。

    周頌把一地的碎片全部撿起丟垃圾桶。

    起來要去洗手時，看著立于料理臺前的女孩子伸出一雙纖細的手臂，手指間在扶著碗試溫度。

    那幾根手指貼著碗邊碰了碰，又及時縮起來，撩起眼皮掃了料理臺一眼，似乎想找個東西墊手，又可能那一眼沒找到，她又回頭看著眼前的碗，雙手伸過去要捧起來。

    周頌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等等?！?/br>
    “嗯？”凌漾的手停在碗邊，偏頭看他。

    周頌從她身后越過，伸手到洗菜池剩下的水里洗了洗，又抽了個紙巾擦干凈，然后又從她身后走過，雙手端起碗走向了隔壁的開放式餐廳。

    凌漾愣了愣，馬上跟上去：“謝謝你啊弟弟，真麻煩你了?！彼σ恍?，感覺今天什么事也沒辦好。

    周頌說不用客氣，然后自己回了客廳繼續去坐下。

    凌漾在餐廳遠遠看了客廳的人一眼，收回目光吃飯，邊吃邊想著到底去不去日本看她父親。

    直到吃完也沒怎么確定下來，而這場雨也從凌漾進廚房到吃完一晚香飄飄的牛rou面，都沒有停下。

    飯后她去招呼人。

    大抵是雨聲太大，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淹沒一般，所以他專注地看著手機沒有發現凌漾已經吃好，走近他。

    直到她在隔壁的單人沙發優雅落座，才回過神來，撩起了單薄的眼皮朝她遞去一道干干凈凈的目光。

    凌漾看男孩子正抱著手機刷微信，微笑問了句：“很無聊吧？”

    他說沒有，只是下一句又說他走了。

    凌漾驚訝地指著外面的雨：“你怎么開車？”

    “沒事，我車技很好?！?/br>
    “……”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她最后說：“你要是看我在這不自在，我可以進房間?！?/br>
    “……”

    凌漾起身說她回房，讓他在屋子里隨意活動。

    周頌回過神，連忙伸手擋?。骸安挥胘iejie?！?/br>
    凌漾遲疑了下，坐下：“那要不咱聊聊吧？”

    “……”他虔誠問，“聊什么？”

    “稍等，我泡個茶來?！绷柩鹕砣チ藦N房，拿了包茶葉倒入茶壺里，加了水，再拿了個杯子一起過來。

    他水杯已經喝完了，她給他加了杯茶，自己再倒一杯，最后才疊起腿邊喝茶邊優雅問道：“聽施吟說，你們大四了??？”

    “嗯?！彼h首，把手機熄了屏握在手中。

    凌漾懶洋洋地臥入沙發，眼睛瞧向他：“那你現在在實習？”

    “還沒，我們本科還有一年?！彼抗饴湓诒永锲〉牟枞~上。

    凌漾恍然：“哦，五年制的醫學生？”

    “八年制，我本碩博連讀?！?/br>
    凌漾一頓，再盯著他那張奶白的臉時，滿含肅然起敬。

    “那你這還有四年才畢業??？”她不太真切地問。

    他利落頷首：“嗯?！?/br>
    “你……為什么會學醫啊弟弟？這不是挺費時間費腦子的？”這是個凌漾從未涉獵過的專業，身邊也沒有人從醫的。

    男孩子平常地說：“喜歡?！?/br>
    “也是……除了喜歡還能有什么呢?！绷柩淞怂痪?，又拐了個話題聊起昨晚，“我本來想去你們學校逛逛來著，迷路了，跟著導航還沒走到。話說，我不是聽說附二醫院附近就是你們學校么？怎么十分鐘了還沒走到呀？”

    周頌抬起眼掃了下她：“你走過頭了，前面就能到學校了?！?/br>
    “??？”凌漾一臉茫然，盯著他困惑道，“導航還有一大圈呢?！?/br>
    “應該是導到校門去了，那確實遠，但是在附二醫院附近，有個東門?！?/br>
    凌漾深深嘆息：“那我白走那么遠了，早知道我出了醫院還真能去逛一圈?！?/br>
    周頌聞言，又自然地問了句：“jiejie，昨晚去醫院？”

    “嗯?！?/br>
    “你不舒服？”

    “不是?！绷柩α似饋?。

    周頌：“……”他摸不著頭腦，就靜靜看著她這似乎不合時宜的笑。

    凌漾：“我昨晚去探病來著?！?/br>
    “哦?！彼c點頭，沒接話，似乎沒必要再深入了。

    沒想過凌漾閑來無事還忍不住說說，她說：“去看我追求者?！?/br>
    “……”

    女孩子捏著個茶杯在手，轉了轉，語調漫不經心地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他開車載妹子兜風，讓人撞了?！?/br>
    “……”

    “跟我說他暫時不能找我了，好深情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出于人道主義去看看他了?！?/br>
    “……”

    “那人只斷了條腿，我去順便讓他心也傷一下，一起在醫院好好治療?！?/br>
    “……”

    周頌瞧了兩眼隔壁端起杯子喝茶的女人，似乎對這個有些科幻的劇情不是很理解。

    凌漾莫名看出他好像不太理解的表情，笑問：“怎么了？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不是……”

    “嗯？”

    “怎么會有人，還誆你?！?/br>
    “喲，”她鳳眸的光似凝聚起來，亮了亮，“弟弟，你夸jiejie漂亮呢？”

    “……”

    周頌舉杯喝水，答案似乎就飄在了水面，他沒有認真在夸，因為這是事實。

    凌漾心情很好，說和年紀小的人聊天真好，不用拐彎抹角的，很舒服。

    說得周頌免不了說一句：“你才幾歲?！彼皇欠磫柧湟膊皇且蓡柧?，是肯定的語氣。

    凌漾：“你猜我幾歲？”

    “和我……”話剛出口，他又及時剎住了那句“和我姐一樣”的話，轉而說，“和我舍友jiejie一樣？”